有个身穿宝蓝色服饰的内侍走了进来,眼看他这幅模样便又顿了顿步子。
不过也就这一瞬的功夫,他便又神色如常的走了过来,等走到萧靖跟前,他是替人重新换了一盏茶,而后才压低了嗓音说道:“奴着人去打探过了,齐王受了伤,今日在林间帮衬长乐郡主的应该就是齐王殿下。”
萧靖耳听着这话,握着小像的手便是一顿。
只是也不过须臾的功夫,他便淡淡发了话:“下去吧。”
除此之外,却是一句话也不曾说。
内侍闻言,心下骤然是又一叹,他也未曾说话,只是把原先倒好的茶奉到人的跟前,而后便躬身应是,只是临来退下去的时候,他的目光却还是朝那小像上头投了一眼,那小像上的女子看起来也不过十八左右。
小像看起来纸张泛旧已经有些年岁了,却掩不住那个女子的容颜绝色。
想起当年瞧见的那位贵人,纵然已过去这么多年,可那样的风姿,他也再未从其他人的身上看见过。
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仍旧对她念念不忘,连带着对那位……也宽厚至此。
等到营帐里头没了人,萧靖才朝引枕靠去,他的手中仍握着小像,双目微合,脑中是想起那一年,他出兵打仗之际,那个身穿红衣的女子站在合欢树下看着他笑:“承启哥哥,父皇已经允诺过我了,等你这次打仗归来,便娶我为妻吧。”
紧跟着画面一转……
却是二十年前的一个雪夜,他站在她的跟前。
她仍如往日那样穿着一身红衣,脸上却再无往日那样天真烂漫的笑容,徒留的也不过是对他的恨意与冷漠。
“萧承启,你夺我大周江山,杀了我的父皇和兄弟,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一起杀了?”
“萧承启,你骗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萧承启,我恨你……”
“萧承启……”
“萧承启!”
……
萧靖的眼睛伴随着脑海中那个红衣女子的恨意重新睁开,他握着小像的手有些轻颤,目光也再无先前的平和,耳听着外头的呼啸风声,却是过了许久,他才看着那副小像上的女子,哑着嗓子开了口:“你的儿子,如今也有二十了。”
……
翌日清晨。
春日围猎已结束,众人也都收拾好了行囊。
王珺和王瑛一道站着,却是打算等人齐了再上车,两人这厢正说着话,只是没说几句,王瑛便停了声。她的目光朝一处看去,眼瞧着王珺眼中的疑惑,便轻笑道:“有人来寻你了。”
有人?
王珺顺着她的话循目看去,便瞧见萧无琢正穿着一身紫色圆领长袍,举步朝她走来。
萧无琢见王珺瞧见了他,脸上自是又挂起了神采奕奕的笑容,就连步子也比先前迈得更大了些,等走到她们跟前,便笑着打起了招呼:“长乐,王六小姐。”
王珺朝人点了点头,待行过礼便唤他:“秦王殿下。”
而王瑛朝人行完礼后便与王珺说道:“我去看看二婶那处可有什么要帮忙的。”等这话说完,她是又朝两人点了点头,而后便迈步朝崔柔那处走去。
萧无琢眼见王瑛走后才又把目光朝王珺看去,他的眼中透着几分关切和担忧,却是还在为昨日的事担忧。昨日这么多人,何况她又受了惊吓,他也没机会问起她的身子,却是到了如今才能有这个机会与人说话。
这会他看着人,目光含着歉意,就连嗓音也有些微弱:“长乐,抱歉,我原本还说要保护你,没想到……”
想着昨日王珺差点就要落入老虎的口中,他心下便余悸未消。
王珺耳听着这话,却是轻轻笑了笑,柔声说道:“王爷不必挂怀,昨儿个那么多人,围场又这么大,你寻不到我也是正常的。”
萧无琢闻言,却还是一脸内疚。
他难以想象昨天那样的情况,倘若长乐没能杀了那只老虎,那么她会有什么下场?或许如今的她早已成了那只老虎的腹中餐,想到这,他的脸色却是又苍白了许多。
王珺见他不曾说话便抬目看去,眼见他容色惨白,眼中也是一副内疚不已的模样,便笑着安慰起人:“王爷真得不必介怀此事,昨日那样的情况,谁也不曾预料到,何况我如今不是没事吗?”
“你,你真得不怪我?”
萧无琢一面说着话,一面是眼巴巴得看着人,等到王珺点了头才又带着希冀和期盼,问道:“那过几日我请你去东山看桃花可好?”
他这话说完,眼看着王珺面容微怔,便又紧跟着一句:“阿祯,阿祯也去。我只是听说今年东山的桃花开得很好,何况如今快到四月,只怕没多久就该谢了。”
王珺耳听着这话,便也未再多说什么,只是朝人点了点头。
却是应允了。
萧无琢见她答应自是开怀不已,眼瞧着那处大队人马都已差不多周整好了,他便笑着与人说道:“那我明日来接你。”
王珺见人要走却是突然唤了人一声:“王爷……”
等到萧无琢止了步,她是又看了一回不远处的人马,才又问道:“齐王殿下,他还没出来吗?”
如今大队人马都在外头,就连萧无珏也高坐在马匹上,唯独那个人……她看了许久,都不曾瞧见他的身影。
萧无琢听她问起,却也没有多想,只是笑着同人说道:“二哥一大早就和父皇告辞走了……”等这话说完,他便又添了一句:“他惯来是独来独往的性子,我们也都习惯了。”
王珺耳听着这话却轻轻皱了皱眉,他这么匆匆离去,难道是因为身上的伤又加重了?想起昨天看见的那盆血水,以及他背后的那些伤,她是又皱了皱眉,只是耳听着萧无琢询问,她便又敛了面上的神色,同人说道:“王爷去吧,我也该过去了。”
等这话说完,她是又同人屈膝一礼,才与人告辞。
只是临来上马车的时候,王珺是又与如意说了一声:“等回去的时候,寻个机灵的,把上回姑姑送给我的那盒玉痕膏送去齐王府。”
……
等过了几日,便也到了萧无琢邀她赏桃花的日子了。
因着时辰还早,王珺打扮了一番后便朝东院走去,却是打算同母亲一道用早膳。
那绿色绸帘外头站着两个丫头,见她过来便朝她屈膝福了一礼,而后是打了帘子迎她进去,王珺跨过门槛迈了步子走了进去,待转过座屏和多宝阁便瞧见崔柔坐在椅子上,见她进去便笑道:“娇娇来了,快过来用早膳吧。”
王珺闻言,自是也笑着应了声。
等接过一侧丫头递来的帕子,她是又瞧了瞧桌上摆着的碗筷,问道:“父亲今日不在家吗?”
她记得今日是父亲休沐的日子才对。
崔柔耳听着这话,却是替人拣了几个王珺喜欢的小笼包,而后才柔声说道:“你父亲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等这话说完,她看着王珺面上的疑惑,便又同人解释起来:“今日是那位周先生的祭日,你父亲是去西山拜祭他去了。”
王珺闻言倒是也想起来了。
父亲以前曾授学在一名周姓先生底下,那先生虽然不出世,品学却是不错的,自他去世之后,父亲每年都会去西山拜祭。
因此她也只是点了点头,未再说话。
倒是崔柔看着今日她这番打扮,打发了几个丫头下去,而后才问起人:“我听你弟弟说,你今日答应了秦王一道去东山看桃花?”她这话说完便又放下筷子,跟着是又一句:“娇娇,你心中属意的人是秦王?”
王珺耳听着这话,握着筷子的手却是一顿。
待又过了一会,她才朝人看去,问道:“母亲觉得秦王如何?”
“秦王虽然年岁不大,行事也不比他几个兄长沉稳,可与你弟弟关系不错,瞧着倒也个孝顺的好孩子……”崔柔这话说完,是又笑了笑:“你若是喜欢,倒也是个不错的。”
王珺闻言却不曾说话。
其实她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相较魏王,秦王于她而言是最合适的人选。
何况相处起来,秦王的确是个不错的。
只是也不知怎得,她却是忍不住想起当日在围场上,那个在她身后持着弓箭、让她克服畏惧迎难而上的萧无珩。
“娇娇?”
崔柔不曾听人回答,便又轻轻唤了人一声,等到王珺循目看去,才又问道:“在想什么?”
王珺耳听着这话,自是压了心下那回念头,恢复了往日的语气与人柔声说道:“没什么。”
崔柔见此便也未再多说。
等到用完早膳,王珺辞别崔柔往外走去,刚刚走出院子便碰见连枝过来回话,眼看着她这幅气喘吁吁的模样,王珺却是轻轻皱了皱眉,问道:“怎么这么匆忙,出了什么事?”
“郡主……”
连枝朝人行了一礼,而后才又压低了嗓音同人说道:“早先一直在林家看守的人过来回话,说是今日那处有动静了。”等这话说完,她却是又停了会才与人说道:“那位林小姐今日坐上马车还带了些拜祭用的东西出城了,瞧着倒像是是去西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