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招呼的时候,王云瑶闻到了冼弼身上的酒味,也闻到了丁耿身上的酒味,王云瑶挑了挑眉,眼睛在他二人身上逡巡了一圈,问道:“你们两个在外面喝酒?”
冼弼更正:“是吃饭。”
王云瑶道:“哦。”
她又凑近冼弼闻了闻,说道:“好大的酒味,你是喝了多少啊?没想到冼太医酒量不错。”
丁耿立马插话:“我酒量更好。”
王云瑶眼珠子转了转:“我酒量也挺好,不如,我们一起去喝酒吧?”
冼弼不去,他明天还要早起去太医院呢,喝这点儿酒对他没影响,再喝多就有影响了,他摇摇头,说道:“我得回去睡了,你明天没事干,我还有事干呢,不能喝醉,不然明天起不来。”
王云瑶想着也是,就不管他了,看着丁耿,说道:“我们去喝酒吧?正好我对西市不熟悉,你帮我认认路?”
丁耿正要说好,冼弼一把拍向他的头,把他拍走了,冼弼冲王云瑶道:“你也别逛了吧?这西市人太多了,又是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想逛明天逛,我明天陪你,然后晚上在西市吃饭,我请客。”
王云瑶纠结道:“可我想今天逛啊,我出都出来了。”
冼弼抬头望了一眼天,差不多快戌时三刻了,离亥时还有好几个钟头,够陪她逛一会儿了,冼弼揉揉额头,无奈道:“那就陪你逛一会儿,但是,不喝酒。”
王云瑶笑道:“好,明天再喝酒。”
冼弼点头,那么一个老沉温润的人,居然对喝酒来者不拒,丁耿见少爷答应了,偷偷地笑了一声,赶紧跟在二人身后,又往西市去了。
李东楼的朋友圈很广,别看他是在宫内当差的,可他当的是禁军的差,如今又统领宫内和宫外两部分禁军,故而,晚上他就喊了肖左和夏班一起出来喝酒,当然,喊他二人喝酒,最主要还是为了搞好关系。
如今他在协助聂北查案,这案子到后面会不会用到宫外禁军,李东楼不知道,而不管用不用得着,跟宫外的两个禁军统领处成哥们关系准不会错。
以前的夏途归和陈温斩,李东楼攀不上,可现在这两个,他分分钟就能攀上。
从他二人第一天当了宫外禁军统领后李东楼就以贺喜为名,请他二人在这西市的包喜酒楼里吃过一次酒,这算第二回了。
什么事情熟都能生巧,这吃酒也不例外。
包喜酒楼里有包间,李东楼点了一个包间,三个人就在包间里一边喝酒一边聊当下的时局,当然,李东楼是殷玄亲自点名暂时统领宫内宫外禁军的主,每回来,都是肖左和夏班先敬他,这叫敬上。
李东楼每回也没客气,不说现在他能调动宫外禁军了,就是调不动,他的资历也比这二人老,他们也应该敬他,故而,他们敬了他就喝。
一圈酒喝下来,聊到了聂北查香的这件事情,都是当皇差的,也没什么不能说,而且,这案zǐ_gōng 外禁军也在帮忙打点,虽然因为夏途归的关系,夏班对聂北稍有微词,但夏班是个心思极为剔透之人,在李东楼面前绝口不提夏途归。
上回李东楼已经查到了窦延喜在香料的交易记录,那帐本被他拿走了,殷玄走的那天,李东楼就跟夏班和肖左打了招呼,让他二人多盯着点那个香铺以及陈府的人,他二人是宫外禁军,想盯个铺子或是盯个人,简直太容易了。
今晚上吃酒,夏班和肖左就对李东楼说,今日陈津去了香铺。
李东楼闻言,嚼了一口醋泡花生,说道:“心里没鬼就不会再去一趟,他们去香铺做什么?”
肖左说:“要那个帐本。”
李东楼冷笑:“掌柜的实话实说了?”
夏班道:“实说实话了,但我们没让他说是你,只让他说是禁军,哪里的禁军也没让掌柜的说。”
李东楼掂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知道帐本被人拿走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还有别的动作,你们再继续盯着。”
二人应了一声是,李东楼拿起酒壶又给杯子里添了点酒,快满杯后他端起来跟肖左和夏班碰了下,喝完,松开酒杯的时候眼睛往外瞅了一下,这一看就看到了王云瑶。
李东楼眸底瞬间涌上一丝意外之喜,他从盘子里拿了一颗花生米,往王云瑶的脑袋上一砸,王云瑶在一楼的市集里,李东楼坐在包喜酒楼的三楼,花生米就那么大一点儿,他不用内力的话压根砸不中,故而,那一砸可不轻,王云瑶摸了摸发疼的后脑勺,咕哝着扭头扫了一眼,这一扫就看到了坐在三楼窗口处冲她招手的李东楼。
王云瑶暗道,原来是你在砸我。
王云瑶拉了一下冼弼的袖子,冼弼把头伸在一个卖各种女子面纱的铺子里,在给王云瑶挑面纱,李东楼没看到他,等王云瑶拉了冼弼的袖子,冼弼把头拿出来了,李东楼这才发现王云瑶是在跟冼弼一起逛街。
李东楼眸底的笑意一滞,慢慢的抿了抿唇,冲王云瑶挥了一下手,意思是你逛你的,我就跟你打声招呼。
王云瑶虽然在一楼,可她看得见李东楼是在喝酒,王云瑶问冼弼:“你要不要上去喝酒?”
冼弼摇头,他也看到了李东楼,就对王云瑶说:“你去吧,我回家了。”
王云瑶道:“那你回去吧,我去跟李东楼喝一杯。”
冼弼没说什么,指了指那卖面纱的铺子,问她:“还买吗?”
王云瑶道:“买一个吧,看了这么久了,你看中哪一个了?”
冼弼伸手拿起一个跟她裙子颜色十分相近的偏白面纱,王云瑶今日穿的是米白色的裙子,说白不白,说黄不黄,配这款面纱刚好合适,王云瑶没意见,接过冼弼手上的面纱,准备掏钱,冼弼已经先一步付了,等找钱的功夫,他对王云瑶道:“你去吧,不用等我,我拿了找钱就回去睡觉。”
王云瑶听了,也不再逗留,提了裙子就进了包喜酒楼。
李东楼看到她一个人上来了,内心里是高兴的,可是看到冼弼站在那里从店铺的老板手上拿了找钱,心里又不大舒服,他想着他上回给王云瑶付裙子钱,她推三阻四的,若不是因为差点说漏了嘴,她大概会坚持自己付了,可刚刚冼弼给她买面纱,她连推辞都没有。
冼弼走了后,李东楼收回视线,扭头看向门口,没听到有人敲门,他就站起身去开门,门一开就看到王云瑶走了过来。
李东楼倚在门口,冲她笑道:“在跟冼弼逛街?”
王云瑶应道:“是呀,我对西市不熟悉,刚好碰到了他,就让他带我转转。”
李东楼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又问:“他怎么不上来?”
王云瑶已经走到门口了,张眼往里望了望,看到里面还有两个男人,她顿了顿,指指自己,眼神询问:“不大方便吧?”
李东楼也往里望了一眼,然后伸手,不动声色地揽住王云瑶的腰,把她推进了屋,然后关上门,对夏班和肖左介绍王云瑶,又对王云瑶介绍夏班和肖左。
夏班和肖左知道面前这个姑娘是婉贵妃身边的红人,格外的客气,还站起来向她行了个礼。
王云瑶知道这二人是宫外禁军统领后,也格外的客气,也向他二人福了福礼。
一行人见完礼,李东楼继续问王云瑶:“冼弼怎么不上来?”
王云瑶道:“我是打算上来喝点酒的,他吃过饭了,也喝过酒,我刚让他陪我喝酒,他不喝,所以就只能逛街,这会儿知道你在楼上,也知道我是上来喝酒的,他就回去了,说明天还要去太医院,得早点儿睡。”
李东楼又哦了一声,眼眸微微垂了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总之,不大舒服,听她那么自然而然地介绍冼弼,话里话外像在说自己的夫君似的,好像自己只是一个普通朋友,她来应朋友的酒约,唠叨夫君要早点儿回去,不能陪她,再低头瞅一眼被她缠在手脖上的面纱,就觉得格外的刺目。
李东楼沉默地端起手边的酒杯喝了一杯酒,勉强压下心里的那股子不舒坦劲,这才喊了小二过来,给王云瑶拿了一个干净的空酒杯,又让小二再上两壶酒来。
大殷帝国的酒肆千奇百怪,能挤身在帝都怀城千坊酒肆里的酒楼,都是排得上名号的,酒楼里的酒也各有千秋,等风酒楼最出名的是八风坡,包喜酒楼里最出名的就是喜不泣,八风坡的奇特在于酒劲,喜不泣的奇特在于酒味,这一种酒亦称百滋味,就是此酒喝进不同的人嘴中,你会尝不到不同的味道,刚刚李东楼和肖左还有夏班喝的就是这种酒,但他们喝习惯了,也没觉得多稀奇了。
但王云瑶是头一回喝,自是稀罕的不得了。
这么一稀罕,喝的就多了。
等结束,外面已经乌漆抹黑,虽然闹市里还灯火通明,可走出闹市,那就是万籁俱寂,万家灯光俱熄,夏班和肖左都喝的有点儿多,李东楼也有些醉醺醺,王云瑶的脸也喝红了,但她还勉强能走。
夏班和肖左跟李东楼和王云瑶告辞,二人结伴着踉跄走了。
李东楼看着身侧微醺着的泛着潮红脸色的王云瑶,伸手将她的腰扶了一下,充满酒气的口吻低声道:“先送你回去。”
王云瑶没推辞,她有些走不稳,还真得李东楼搀扶一下。
李东楼扶着王云瑶的腰,王云瑶倚着他的胳膊,二人走在深夜寂静的街头,走着走着李东楼就将王云瑶往怀里搂了去。
王云瑶的鼻子撞上了他坚硬的胸膛,虽然是隔了衣服的,可还是撞的有点儿轻疼,她咕哝:“好好扶呀。”
李东楼低笑,不动声色的用胳膊将她圈紧,亦步亦趋地朝前走着,抬头望着前方的路,只想这条路没有尽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