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笑道:“知道您来,陛下肯定是高兴的,老奴先去通传一声。”
说完。
他便往里头去禀报了。
没几息的功夫,李德安便出来了,杨善同萧知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就领着他进去了。
这里是端佑帝的寝殿,较起他日常办公的地方,要显得随意一些,萧知以往就没少来这边玩耍,看着这些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物件,她心下倒是十分平静。
“承佑来了。”
端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看着从外头进来的杨善,说道。
他的声音隐含着无尽的疲惫,甚至还有些苍老的迹象,眼见杨善领着萧知向他行礼,想到他早些时候向他提起过的女儿,脸上倒是流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这位,就是荣安吧?好了,起来吧。”
萧知又朝他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
“你抬起头,朕看看。”端佑帝看着萧知说道。
他吩咐了。
萧知只能遵从。
她倒是也不担心,距离她知道真相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刚开始知道真相的时候,或许她会控制不住,但如今过去这么久……她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他要她抬头,她就抬头。
午后的阳光正好,可就是因为太好了,她站在殿中被那束阳光罩着,就跟处于逆光处似的,让人一时有些看不太清她的面容。
只能瞧见一个轮廓,以及翩跹飞舞的牡丹裙。
“你……”端佑帝怔怔地看着她,他的身子往前半倾,因为长久没有歇息好显得有些干瘦的手撑在眼前的长桌前,须臾,他讷讷道:“宝……安?”
殿中仅留的李德安和杨善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都变了一下脸色,就连原本心情坦然的萧知也咻地变了脸色,好在她处于逆光处,脸上的表情并未有人发现。
杨善皱眉道:“陛下,这是微臣的女儿。”
一旁的李德安也连忙道:“是啊,陛下,这是荣安郡主,荣安两字还是您亲自赐的呢。”
可能是午后的阳光移开了一些,萧知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清晰了,端佑帝又看了一会才坐回去,失笑道:“是朕迷了眼。”眼前的丫头跟宝安一点都不像。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从她的身上看到一抹属于宝安的熟悉感。
想到那个孩子……
端佑帝的心下也有些不大舒服,那个曾经亲昵喊他皇伯父的孩子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是他……亲手逼死了她,撑在长桌上的手有些微微发颤。
可很快,他就恢复如常了。
再次看向萧知的时候,端佑帝倒是显得十分温和,比任何时候都要温和,他朝她招手,“你过来,朕有东西给你。”
萧知看了一眼杨善,见他点头才过去。
李德安原本以为端佑帝是要把早些时候备下的东西给这位荣安郡主,正等着他发话,却见他似是犹豫了下,解下了腰上的一块玉佩,心下一惊,不等他说话,已听人说道:“这块玉佩,给你了。”
萧知看着眼前的玉佩,也有些惊愕。
这块玉佩跟着端佑帝三十多年,后头还刻着他的字,几乎比得上“如朕亲临”的金牌了……他怎么会把这块玉佩给她?
“陛下。”
杨善站在一旁,也有些心惊。
方想拒绝,便见端佑帝摆手笑道:“不过是块玉佩,你们慌什么?”说完,又朝萧知看去,见她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倒是又深了许多,就连声音也变得越发柔和了,“好了,丫头,拿着吧。”
“我跟你父王还有些话要说,你让人带你出去逛一会吧。”
……
萧知呆呆地接过这块玉佩,等到李德安领着她往外走,才有些回过神来。走得远了,她听到身后传来端佑帝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你的女儿,让我忍不住想起那个孩子。”
他没有说明白。
可杨善却很清楚他说得是谁,他似是沉默了一会才问道:“您后悔了吗?”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端佑帝才沉声说道:“承佑,你可知道若此时说这话的是别人,会是什么下场?”
“陛下,当年……”
杨善似是还想再说,但不等他说完,端佑帝便拂落了桌上的茶盏,厉声斥道:“闭嘴!”
李德安一见这幅状况也顾不得萧知了,随手招来一个内侍,同萧知说道:“郡主,您让人带您先出去吧。”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往里头去了,边走边道:“哎呦,陛下,王爷,您二位这是又闹什么?”
“王爷,陛下身体不好,您可别再惹他生气了。”
里头除了李德安的劝说声,便是两道极重的呼吸声,似是都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萧知没有立刻出去,她站在原地,转身看了一眼身后,龙椅上的那个男人早就不复他记忆中的样子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年迈,身形也变得十分干瘦。
他今年其实也就四十五,却不复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反倒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捏紧手里的玉佩。
耳听身旁内侍传来一句,“郡主。”
她才收回视线,提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