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自家厂里就开始推出平民化糕点了。这平民化里,没有什么宫廷御点,而是做起了各色的面包,什么黄油面包、奶油面包、水果酱面包,蛋黄面包,又是小小个独立的包装,出来之后装成各色的礼盒里,一瞧就高档上档次,但是价位,跟世面上的各色包装的点心价格却差不多。如今都觉得外来的好,面包啥的叫人觉得就比一年一年不见变的糕点大气多了。而四爷和林雨桐这一拨压根就没想着捞个金娃娃,有的赚就行。这是细水长流的生意,几毛钱就在小商店里买到的当早餐垫吧的面包嘛,胜在出货大。
比平民化的价格高一点的,是中西融合之后的一些糕点,像是发糕枣糕,比面包的口感更好,也比面包更软糯。有了价位的比较,想要拿的礼体面一些,这个也是一个选择。这一项的预计收入,其实是要比面包之类的东西更好的。
春节市场就那么大,东西摆在世面上,外观对比,价钱对比下来,哪个不贵瞧着稀罕漂亮的,当然是哪个卖的更好。
而春节前,两人又特意带着礼物等门,上级的监管部门,邀请他们去厂里检查。
当天租了大客车,领导坐小面包。接过去看看厂里的流程。林雨桐本身是做过卫生工作的,而且曾经是这个部门的大佬级人物,这主要抓什么,这些检查的领导也比不上她。
到厂里这一看,那绝对是拿的出手。
检查完了,酒店里吃一顿,临走了,各个送一堆的礼盒,但这钱是不白花的。
年底的时候,这春节市场也是出问题和出成绩的时候。这些局领导一检查,嗯!很是拿的出手。这是什么,这是政绩啊!
是政绩就要叫人看的。
不用四爷另外操作,人家局里没两天就派人来,叫自家做准备,请了厅里的领导连带负责食品卫生和安全的副市|长副省|长过来视察。这些领导动了,省级电视台和报纸新闻媒体,市级电视台和报纸新闻媒体,光是跟着报道采访的,就来了两车。
这边的招待那也是上级别的。林雨桐没给大包小包的送礼品,而是准备了精致的礼品券。拿着这个礼品券,用的时候直接去换就行。
任何一个经销商那里,四爷都给说了。收一张券,下次把礼券带来,厂里是给两倍返利的。保证他们不会推诿,见券就换。
所以,年前的这段时间,电视报纸上,到处都是自家的报道。
这可比照电视台打广告便宜多了。
如今,厂里的打的招牌就是‘放心食品’。保证我们家出厂的东西,一定是最安全最放心的。
那这跟如今市面上那些动不动积压下来换了包装就卖,还有那些明显就是小作坊出来的东西又是不一样的。
领导肯定了,媒体肯定了,口碑一直也不错,口味也还好,关键是价格亲民,而且选择颇多。那有什么道理不红火!
省内的订单二十四小时跟纸片似的飞。这还看有货没货。
高档点心也一样,今年的高档点心,不光省内订单爆棚,便是省外,也有专门打电话发电报的,这个卖的就是个精致和口感。
资金迅速的拢起来之后,四爷才说要买地皮,那地方建的到底是简单,如今再盖厂,就得正儿八经的,哪怕是过三四十年,叫人瞧着也不过时的厂区和厂房。
结果这个时候,那位姜组长来拜访了。
两人最近是一点也没关注厂里的事,孩子的学习有老师,生活嘛,这不是老两口在家吗?四爷和林雨桐以两人忙的很,没时间照看孩子的理由,又把老两口给留这边了。家里有老人,到底是不一样。就是两人在外面有应酬,晚上十点十二点的回不来,至少不用担心。亲爷爷亲奶奶在家看着,比谁都尽心。家里有洗衣机,孩子的衣服老太太帮着洗了,虽然不累人,但是耗费时间啊!这有人帮衬就是不一样。
林雨桐呢,也是给钱给的多。见平时买菜的钱老太太认真,不拿这个随便花用。于是,原来给老两口的一百,如今给三百。补贴去吧,你就是把三百块都补贴了,又能有多少。在这事上,只装糊涂就行了。
姜组长是叫曹海带路,晚上过了八点了,才登门的。
这天两人刚好也都回来的早,估计是曹海叫人在厂门口盯着呢,知道自家回来了,这才带着人上门了。
客气了一番,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林雨桐就跟曹海搭一些闲话:“之前还听说雨枝要学车,会开了吗?”
“开什么车啊!”曹海就笑:“她倒是想学,可曹经觉得自家也没有用车的必要,这小子把车包出去了。咱们厂运输队的肖刚,你知道吧。”
“知道。”林雨桐就说:“跟这边我大姐夫关系还挺好的。”
“对!就是他。”曹海就说:“那车叫改的客货两用,如今是往城郊跑呢。每天是城郊和城区之间,路上捡到进城的人就拉。刚开始说一个月一百块,这才几个月,好几个人来问也想租,愿意出价一百五,肖刚直接给了两百,这就行了。如今车租出去了,按月拿钱,就是厂里不给发退休金,也够我们老两口花用了。挺好,临了手里还落下一车。”
要么说人家脑子精呢。
因家老两口也知道曹家的心病在哪,一听说这个,就使劲的夸曹经,说人稳当,脑子还活泛。
这倒是!脑子是真活泛。
这要是有钱,弄几辆出租车往出租,做个车老板,一个月也是不少挣钱的。
但这前期投资也不是小数目,几个人说起这个,就不免说:“没钱想做什么都难,倒是拿钱生钱来的更快……”
说起这个了,倒是把姜组长的话给勾出来了,跟四爷说:“我比你年长几岁,我叫你老弟……”
“那是我高攀。”四爷称呼人家为姜处。这么叫总是没错的。
这位姜处长叫姜有为,大学毕业,一毕业分派到东区的区政府,给当时的区长做了秘书。如今区长成了副省了,他也跟着仕途高升,步步走的稳当。像是三十多岁的正处,真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姜有为就说:“如今这厂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这都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难度。”
是!之前的纵火案还在头上悬着呢,案子挂着没破,原因复杂。但只要一天案子不消,这总有被调查的一天。这件事肯定牵扯到了领导班子里面的人,只怕还不是一个人。那么,重组整合总厂,当然是不会再想着用这些人的。即便给调整岗位和工作,也很难给拿实权的位子。因着领导班子的不满意,也叫这边的整合迟迟没有进展。
再一个,厂子里负债的数目,着实是不小。但这都好说,只一点,过半的退休人员的安置,裁撤四千人左右,这些人的安置也是个问题。
三个厂下来,要安置接近两万退休职工,要裁撤一万两千多人,这要是出了乱子,就是个大乱子。
四爷就苦笑,“姜处啊,不是我说,您怎么就接了这个一个烫手的山芋。”
“事总得有人干吧。”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叫林雨桐说,他要是乐意来,那才是真见鬼。只不过是年轻,正是历练的时候。他何尝不知道这事难办。但话说的当然得滴水不漏。就听他说:“我这人,爱啃骨头,这越是难啃的骨头越是香。可这一厂,真是平生仅见的难!难难难!老弟,不瞒你说,我这是真打了退堂鼓了。”
四爷就笑:“您是迎难而上,可要是我,这难啃的自然得最后再啃。别处的肉我都啃完了,剩下的这一块难啃的,若是啃不下来,用斧头砍了便是了。不用担心伤了旁的。”
这话叫姜有为沉吟了起来,他这话的意思,便是先扔着一厂不管,先紧着二厂三长来。
这位能走到如今,那脑子也不是白给的。
将一厂撇在外,对外只似是而非的说要将二厂三长整合。少了一个厂子的参与,岗位就多了很多。不管是领导的岗位还是职工的岗位,都多了。相当于要占了一厂的名额。那么二厂三厂必然是能松动一些,工作更好做一些。那时,一厂该如何呢?啃不动你,自然要砍了你。就像是一个企业,若是不愿意这样的整合方式,不是还有破产吗?
那就破去好了。只看最后受损失的是谁!
有了总厂,退休职工就有人帮着安顿。若是连这个都参与不进去,一厂的领导面对七千的退休职工,又该如何呢?
那才是要逼的人跳楼了。
到时候可就不是工作组求着他们,而是他们反过来求着工作组了。到时候怎么调停都得接受,只要愿意负担这些退休职工。
这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姜有为面上就带了笑:“我就说,老弟是个人才。怎么样?在总厂里给你留个位子?”
就自家如今这样的成色,真想靠着这个晋身,那是痴人说梦。
四爷对未来有规划,但却绝对不是走这条路。他如今的身份,做这件事,那就是姜有为手里的刀。没有自主性不说,还得处处被掣肘。这条路不好走!
裁员改革,这是必经之路,换做谁上,都一样。人都是有惰性的,办法也都是逼出来的,若是肯动脑子,哪怕只要人勤快,这世道到哪里都能有一碗饭吃。叫自己做,那么冗繁的管理层就不砍了吗?明显跟不上设备更新换代的工人还得叫厂里这么养着吗?
那便是抱着一只下蛋的母鸡,负担重了,这母鸡也得累死。
谁也别想扭转这样的大势的情况下,明知道掺和进去能改变的有限,那他干脆就不费那个力了。今儿给姜有为出了这么一个主意,那必然是也要回报的。
说到自家的厂子,四爷就直言:“订单多,出货跟不上。规模还是得扩大!实不相瞒,之前还不知道向谁求助,如今姜处来了,我就厚着脸皮开口。我瞧上兴华食品厂了。”
兴华食品厂,这个曹海知道的门清。
姜有为也有所耳闻,主要是这段时间在一厂,那什么兴华食品厂要债的都要到工作组了,叫工作组帮着他们解决问题,说厂里人真得要饭去了。
那厂子有现成的设备,有熟练的工人,关键是,那块地皮很好。正在繁华的地段,四爷是打算在盖办公楼和酒店的。
办公楼自家用不了的楼层可以出租,至于酒店,在往后的很多年里,这都是个盈利的项目。钱不够没关系啊,以如今自家的情况,用厂子做抵押,银行那边是能贷出款的。
姜有为这才问四爷:“这个厂子归属哪里?”
四爷就说了,但其实不管是哪里,出现了这样的逼入死局的企业,都已经是上级政府的负担了。有人愿意接手,姜有为只要从中给牵线搭桥,那就能白落那边一份人情。
他答应的特别利索,也明白这件事的契机在哪。
于是给四爷留了一个电话:“时机到了,你给我打电话。”
刚好四爷之前买了两部手机,给自家都安装了电话,叫人印刷名片的时候,也印刷了两种,一种是公事用的,一种是私人性质的。上面很简单,只有姓名和电话号码。
名片黑底金字,很上档次的感觉。
姜有为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人办事讲究又体面,又很有分寸。万事都做到点到为止,跟这样的人交往不累,有来有往的,不占你的便宜,也不会拖你的后腿。便欣然接了,觉得可以处处看。
年跟前了,能找到赚钱营生的人家,等到孩子放了寒假,也都忙忙碌碌的准备起了年货。因缘嚷着要吃泡椒凤爪,其他几个也有偏好,这个点一个那个点一个的,结果老两口几乎是天天往农副产品市场跑。可这过不起年的人家也多了,越是到年跟前,厂里的气氛越紧张。好些个退休职工,都到办公楼门口静坐去了。鹅毛的大雪飘着,也不动地方。
厂里总得叫咱们过年吧。不管怎么着,先发一点工资下来吧!
可厂里是真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最后怎么着了?
等林雨桐和四爷从老两口那里知道厂里给发了一百块之后,才知道,厂里把原来的厂招待所和物资周转处,一块给卖给一个港商了。一厂卖了一部分,紧挨着一厂的仪表厂,把厂区卖了一半出去,人家那是个房地产开发商,过完年之后,那里要建商品楼盘,合起来占地七十多亩的地方,全都是商品房。
因大叔在家里两天没好好吃饭,是气的:“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这就把地皮给卖了。
四爷和林雨桐却觉得刚好,过了年去看看那边的房子去。一家八口挤在六十平的二居室里,真有些挤!而且这地方熟人太多了,家里别管弄点啥,厂里人都知道。而且,以后像是姜处这样的人,必然是来往的越来越频繁,这但凡上门,外面必然就有人知道了,这就不是一般的不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