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彬沉声道:“如海,此事必须办到!至少东城那数万帮闲和婆子,不能再天天于市井中骂街。”
林如海颔首道:“这个倒是容易,但仆以为,堵不如疏。不让他们乱骂,却可以让他们骂罪魁祸首……半山公,不是仆小肚鸡肠,非要赶尽杀绝。只是,压制民声,不付出些代价,如何能办得到?”
韩彬嘴角抽了抽,道:“也好。”
这厚道人记起仇来,还真让人招架不住……
从今往后,怕也没谁敢再轻易对林如海师徒下手了。
……
凤藻宫,中殿内。
隆安帝昨晚都快过了丑时才来这边,也是倒头就睡。
这会儿起来坐在凤榻上,隆安帝面色仍不算很好。
到底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因为礼佛茹素,龙体原不算健壮。
又心事凝重的操劳半宿,眼下仍觉得头晕昏昏沉沉,心情烦闷。
听尹后为李晓说情,心里有些不耐和厌烦。
不是对尹后,而是李晓……
“皇上,皇儿与臣妾说了,此事他是断不知情的。昨儿个他哭成那样,实在让人不落忍……”
“三皇儿在几个皇儿中,从来不张扬,稳稳当当踏踏实实的为皇上办差,皇上不也才夸过他么?”
“三皇儿是臣妾一手教养大的,臣妾相信他不会那样做。皇儿是个好孩子,只是太容易相信人,让歹人给诓骗了去……”
隆安帝头疼烦躁,听闻这番话后,冷笑道:“他太容易相信人了?朕看是皇后太容易相信人了才对。皇后莫要将这几个孽障还当小时候那般,如今大了,都起了心思,又怎么可能那样相信人?皇后若说李暄太容易相信人还则罢了,其他三个,哪个是善茬?”
尹后忙道:“皇上,臣妾的皇儿臣妾明白。李晓既然说了,此事与他不相干,不仅给臣妾说了,想来与皇上也说了,那他必不会是主谋……”
隆安帝沉声喝道:“不是主谋就可以了?朕才教诲过他,身为皇子,要有皇子该有的气量和胸怀,岂有为一女子与臣子结仇的道理?简直荒唐!他与朕答应的好好的,要沉下心来好好当差办事,还要虚心学习。如今倒好,卷入这样的丑闻大案中。他一句和他不相干就完了?这个时候你莫要护短!”
隆安帝极少与尹后说这样重的话,这会儿如此不留情面,自然让尹后满面羞愧,跪下请罪。
隆安帝本心仍是敬重尹后,叹息一声,正要搀扶起,却见戴权走来,轻声道:“主子,绣衣卫那边传来消息……”
见他欲言又止满脸为难的模样,隆安帝心里一沉。
他本意虽想敲打敲打李晓,可却未曾真想过,李晓会与此案牵扯上多大干系。
李晓没理由会这样蠢的,但他看着戴权那张脸,又隐隐觉得不妙……
隆安帝本就烦躁的心情,看到戴权这个模样愈发着怒,厉声斥道:“到底如何?该死的奴才,连话也不会说了么?”
戴权见隆安帝发如此雷霆怒火,登时大惊,再不敢拖延,道:“主子,昨晚郑阳、张真奉旨连夜审讯,根据楚家管事交代,是奉了恪怀郡王府孙兴授意,将花家人骗至贾家城外庄子上杀害,栽赃贾蔷。另外,还要派人去荣国府,待贾蔷回京之日,王氏若不肯死,就将其勒死。郑阳等随后前去捉拿恪怀郡王府二等侍卫孙兴,不过孙兴看到绣衣卫来人后,当场自尽……”
言至此,戴权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隆安帝的脸色实在骇人。
尹后强笑劝道:“皇上,龙体要紧啊。此事多半是那二等侍卫擅作主张……”
隆安帝声音有些渗人,道:“皇后,你道那孙兴是甚么人?是朕亲自派到皇子身边护其周全的,他敢擅作主张?好手段呐,一个二等侍卫,让他生生调理成了死士!!”
一等侍卫总共九人,列正三品。
二等侍卫总共十八人,列正四品。
身上承袭勋爵的功臣子弟,若是考取功名,可直入侍卫处,担任二等侍卫。
由此可见,二等侍卫之贵。
没有李晓下令,孙兴便是撞客失心疯了,都不可能自作主张办下这等事来。
隆安帝这一回是真的心寒如冰,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到底该多蠢的皇子,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要将人置之于死地?用的还是这样痴蠢的法子?
可是事到如今,又由不得他不信。
当初李晓一而再、再而三的苦求,想纳尹子瑜为侧妃而不得,如今想要置贾蔷于死地,要让他身败名裂,岂不是最好的动机?
在隆安帝看来,李晓不是不可以报仇,哪怕记恨“夺妻之恨”,也不是不行。
若是李晓经过上回教训,痛定思痛,好好收敛仇恨,等将来登上皇位,他难道没有好法子去报复?
如今这样做,不过还是为了搅黄贾蔷和尹子瑜的婚事,仍未死心罢。
为了一个哑女,就闹到这个地步,隆安帝对李晓的失望,更在李景之上。
他缓缓吐出口郁气后,神情愈发疲惫阴沉,不顾尹后相劝,起身离去……
若是先前还有些怀疑这出戏会不会是贾蔷施展的苦肉计,到了眼前,就再不必怀疑了。
林如海、贾蔷就算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让孙兴给他们当他们的死士!
“传旨,今日起,恪怀郡王李晓,废王爵,降辅国公,闭门读书。”
……
隆安帝去后,尹后一人静静的坐在凤榻上,垂着眼帘,不知在思索着甚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