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有些刻薄的讥笑了声,道:“原先弟子也这样认为,可后来才想明白,那位纵是地龙翻身前,一心想推行新政,他果真为的是百姓?不,他为的只是李家皇统的延续。他续的不是百姓的命,是李家统治王朝的命。其实想想也明白,他压根儿就没怎么出过神京城,连见都没见过穷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哪来的感同身受,哪会想着去改善民生?
位置太高的人,一定会视黎庶为蝼蚁。在他们眼里,百姓只是收税的工具,只是维持他们至尊无上性命的沙石泥土。
想通这一点后,我承认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但和仁君、明君,挨不上边儿。”
林如海闻言,思索了片刻后,笑了笑道:“无所谓是甚么君,只要我们做的问心无愧,就足够了。你方才故意和半山公撕破面皮,是为了以后好立身?”
贾蔷轻轻一叹后,道:“是啊,弟子也没想到,会被委以领侍卫内大臣,绣衣卫指挥使二职,甚至还要封王。这个位置,再和武英殿紧密联系,换哪个人在天子位都会如坐针毡。而且时至今日,弟子身后牵扯着无数人的命运和生死,也不再适合给别人做刀。今后,我会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林如海眉尖轻轻一扬,道:“关于海外番国的?”
贾蔷点头,道:“方才未请示先生,就说要先生去小琉球,是弟子无礼了。”
林如海摆了摆手,轻声道:“这些外道的话,就不必多言了。你让我离开,想来心中还是有不安,不安源自何处?”
看着林如海的眼睛,贾蔷挠了挠脑袋,道:“对于皇权,弟子以为不论怎么提防都不为过。而且,皇后和太子有一句话说的对,连深受皇恩的振威营、耀武营都能反,其他十团营到底还有谁可信?
还有就是……尹家。
尹家从上到下,弟子虽然感恩,也愿意亲近,但说实在的,有些看不透。
尹家的人,弟子看不明白。而随着尹褚上位,弟子也就愈发看不明白了。
恐惧源于未知,弟子不想再依赖别人的信任而自存,唯有自强,唯有拥有随时可翻桌子改天换日的能为,才能真正自处!”
听闻尹褚二字,林如海眯了眯眼,问道:“你准备如何应对?”
贾蔷笑了笑,道:“无所谓如何应对,给他们五年时间,也给弟子五年时间,就算他们新政大成,也绝比不过弟子以小琉球为基业,辐射南洋诸国。等年后先生去了小琉球就知道了,遍地的工坊,巨大的烟囱、水车,日夜不停往来的货船,前所未有的火器、巨舰……
还是那句话,弟子绝无造反之心,也从未想过将火炮对准大燕。但是谁若以为弟子好欺负,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即便十分痴迷喜欢,但他也从未被美色迷过心智。
“一力降十会?”
林如海在见识了贾蔷四千横扫两大马步京营,抵定神京风云后,就不再怀疑贾蔷说的那些听起来十分荒诞的话了。
贾蔷笑道:“极是。且先生南下后,还能和姨娘、师弟享受一番天伦之乐。顺便,弟子如今多了不少儿女,若都长在妇人手,难免养成纨绔子弟,还得劳先生费点心……嘿嘿!”
林如海哂笑,屈指叩了叩桌面,道:“也好。且旁观者清,跳出京城这盘棋局,在南边儿回望神京,说不得能看出些别的名堂来。行了,你去忙你的罢。眼下还不到咱们爷俩儿叙旧的时候,看到你平安度过这一关,为师心里十分熨帖。
且去罢。”
……
皇城,武英殿。
韩彬、韩琮回来后,韩琮将林府之行大致说了遍。
李晗惊怒之余,却也恍惚反应过来,道:“这位宁国公,还真是恪守本分呐。”
内卫统领,亲军头子,是该只站在天家一边,和武英殿划清了界限。
如今人家不止划清了界限,还直接撕破了面皮!
韩彬缓缓道了声:“也好。”
总归,还是要回归正常。
“元辅,有一事很棘手。奋武营、耀武营、立威营等指挥今日纷纷上书朝廷,要宁国公于昨夜以金牌封锁勤王军一事,给出解释。步军统领衙门宣德侯府一等伯董辅,更是言辞激烈,要朝廷追究贾蔷私自囚禁并打伤武将,还私开内城门引兵入京一案,以国法正之。还有诸多文武朝臣也上书,质疑贾蔷凭甚么敢养私兵,敢带兵进京?而且,还是火器军!并质问,朝廷若放开此例,就不怕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李晗皱眉沉声道。
这些问题,哪一个都是诛心之问。
也的确,掰扯不清。
韩彬思量稍许后,道:“将这些折子送进九华宫罢。”
既然贾蔷想要彻底割裂开,那就割裂开罢。
他也想看看,贾蔷到底是大奸似忠,还是大忠似奸……
……
ps:嘿嘿嘿,不要急,好多过程都要写,不写也说不过去,逻辑上不合,另外情绪上还要铺垫一下,别带乱我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