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别说,真给他问出了些名堂来。
吕家怎么不可能没人经商……
凭借吕嘉宰辅的身份,凭借其受贾蔷重用的地位,吕家甚至能和德林号搭上关系,搭乘着这艘当世最强大的商团,哪怕吃点汤水,都吃的盆满钵满,肥的流油。
甚至,还不用上税……
吕嘉得知后惊出一身汗来,严令次子将所得悉数上交,再将生意都停顿了。
也容不得其子抗拒,今日一天进去了一个尚书、一个侍郎、一个大理寺卿,京城官场上早就是惊雷阵阵。
随后吕家一些欺男霸女的犯罪也被爆出,他们自己不说族中其他人也会跟着说,谁也不想成为诛族的冤死鬼,总之一夜间,吕家少了三成子弟,全被押送顺天府。
等肃清内部乱事后,吕嘉回到书房,才算舒缓了口气。
长子吕志关上房门进来,看着吕嘉恭敬中带着一丝不解问道:“父亲大人,果真到这个地步?就为了那么点小事?”
是的,此事就算放到全天下去问,为了几座青楼,使得三名衣紫大员,一名超品伯爵落罪,也绝对是大题小做,乃至刻薄寡恩之论。
至于说甚么为民做主……
妓子也算民?
吕嘉缓缓道:“你懂甚么?皇上乃千年一出的圣皇,你当真的只是为父吹捧谄媚?你不明白,一个人心里到底有没有心怀社稷,心怀黎庶,是装不出来的。景初、隆安也曾口口声声说过黎庶之重,可一旦涉及皇统,任甚么都要往后排,皇权第一。但当今不同,为父可以看得出,皇权对皇上而言,就是为了施展抱负,为汉家争夺世间气运的器具罢。他连皇城都不稀罕,龙椅也就坐了那么几天,圣上说是为底层百姓做主,那就是如此。
其次嘛,的确也有另一层深意……你且说说,有甚么深意?”
吕志思量稍许道:“今日事发后,儿子就一直在思量,略有心得,请父亲大人教诲。”顿了顿,待吕嘉微微颔首后,言道:“皇上的确是古今难见的圣皇,将朝政大权悉数下放。但儿子以为,天子就是天子。大权可以给你,但谁若将皇上当成泥塑的菩萨,当成傀儡,那才是找死。今日事,皇上就是想告诉朝臣们,守着天家的规矩,那大权就交给武英殿。不守规矩者,天家随时可以让其万劫不复!恕儿子不恭敬,此次发作,未尝没有杀鸡儆猴之意。”
吕嘉闻言心情畅快许多,满意的点头道:“你这三年来在家闭门读书,看来还是读出了些名堂。等明年天子南巡,与西夷诸国酋首会猎南海时,为父举荐你同往。不过你仍未看透,皇上警告的,不是为父等,而是那位……”
说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吕志见之,恍惚了稍许后,面色微变,迟疑道:“是……元辅?不应该啊,元辅都快成了大燕的尚父,诸葛孔明一样的神仙人物。怎么会……”
吕嘉冷笑一声道:“是啊,尚父。可史上敢称尚父者,又有几人有好下场?当然,皇上对元辅仍是极尊敬的。但先前在选元辅后继之人的问题上,林如海和皇上在李肃、刘潮之间就有了分歧。碍于元辅的体面,皇上退了一步。那可是九五至尊,自出山以来,何曾退过半步?更何况还是在元辅这个礼绝百僚的重要位置上。
再加上朝廷上一些官员近乎只认元辅,不知天子。在广开安济局一事上,竟以未得元辅之命不敢擅作主张为由,抗拒宫中之命……嘿,皇上岂能不怒?
志儿,你重回官场后,切记一点。无论甚么时候,都莫要忘了君父就是君父!伴君如伴虎,谁敢轻忽天子,谁就离死不远了!”
话音刚落,有老管家进门传报:“老爷,外面传信儿进来,皇上和皇贵妃娘娘去尹家了。”
吕嘉闻言眼睛一亮,哈哈笑道:“看到了么?圣天子虽垂拱而治,但帝王心术,仍是高绝古今!”
……
西苑,天宝楼。
黛玉无奈的看着随宝钗、宝琴一并前来的薛姨妈还有贾母,轻轻揉捏了下眉心,道:“今日皇上发下雷霆之怒,连大员勋贵都处置了好大一批,我爹爹来说情,还要我来作陪,姨妈自己寻思,皇上怒到了甚么地步。这会儿你想求情,哪里是好时机……”
薛姨妈还想开口,宝钗落下脸来,道:“妈何必为难娘娘?便是娘娘宽仁,念在过往的情分上待妈以亲近,妈也该心存敬意才是。今日皇上带着皇后、皇贵妃和我一道出宫微服,就听到哥哥在醉仙楼满口胡言乱语,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今日大祸,皆由此而起!虽皇上念及往日情分不会治大罪,如今也不过关几天,让哥哥好好自省一番。连这点苦都吃不得么?巴巴的请老太太来见皇后娘娘,便是有几分人情,也不是这般耗用的!”
薛姨妈闻言脸色一阵青白,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听黛玉笑道:“快听听,快听听!咱们宝姐姐这张嘴,真是巴巴的!不看面目,我还以为是凤丫头呢!”
本来因为宝钗不留情面的一通斥责而满堂凝重的气氛,因黛玉这番取笑瞬间变得欢快起来。
姊妹们大笑不止,贾母、薛姨妈也一起乐呵起来。
凤姐儿忙道:“这如何能比得?咱不过是个小皇妃,宝姑娘可是正经的贵妃!如今手里掌着十万织娘,好似十万天兵天将,威风的很!”
“呸!”
宝钗撑不住,红着脸反驳啐道:“你们哪个又是省油的灯?”
黛玉摆手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又对薛姨妈道:“姨妈果真不需担心。这普天之下,能让皇上叫一声大哥的,着实没几个。再者,皇上也没真生气,不然醉仙楼时就不会拦着宝丫头动怒了。皇上是在保护宝丫头的哥哥……”
薛姨妈闻言一时恍惚,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保护人,还保护到死牢去了?
黛玉笑道:“今日大案终究是从宝丫头兄长口中传至御前的,按道理来说,是怪不得他的,可外面那些人又如何会讲道理?今次之后,必然深恨薛家。所以皇上特意传旨,拾掇拾掇宝丫头的哥哥。如此一来,这一节便算略过了。将来再有人以此案寻仇,就不合适了。”
薛姨妈闻言真放下心来,只是不解问道:“若是有人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还要寻仇欺负人又如何?”
黛玉笑道:“糊涂的人,原走不长远。”
薛姨妈闻言愈发欢喜,宝钗却没好气白了黛玉一眼,盖因薛家薛姨妈和薛蟠都是糊涂人。
黛玉俏皮一笑,小声宽慰道:“不相干,你是明白人就好。”
宝钗皱了皱鼻子,轻声问道:“他呢?”
黛玉笑道:“陪子瑜姐姐,去尹家了。”
宝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