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还未亮,窗子外仍是一片暗色……
卧房内的花梨木恰花月洞架子床上悬着的天青织金帐打开,一温婉秀美的年轻妇人从床榻上下来,动作轻缓,似腿仍有些发软……
她先点燃了珊瑚木座屏式灯架上的红烛,罩上灯罩后,灯光晕染了屋内,却又不会惊到床榻上仍睡着的一双人……
就着烛光,妇人忽地微微蹙了蹙眉心,又往榻边设着的铜刻梅花三乳足香炉内添了枚花蕊夫人衙香,压一压屋内并不是很好的气息。
想起昨夜的荒唐,她仍禁不住面红耳赤……
换好着装,出了屏风后,她出了屋子,前往伙房取了一壶热水,倒至金丝檀木小圆桌上的龙泉窑缠枝莲纹壶内……
见天青织金帐内的人儿还在酣睡,年轻妇人微微摇了摇头,出去洗漱清净了番方回。
至榻前,摇了摇赤着上身的少年,唤道:“爷,今儿不是要去衙门么?卯初了,该起了呢。”
少年听到声音后,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处,就是一张极清秀温婉的俏脸,他眼睛一亮,灿然笑道:“平儿姐姐,来抱抱!”
说罢,张开修长的双臂,将年轻妇人抱入怀中。
少年自然就是贾蔷,而年轻美妇,便是平儿。
平儿被抱住后,忙嗔道:“爷愈发胡闹了!我刚洗漱罢,梳了头,哪里经得起爷折腾?”
贾蔷并未再折腾,只那样拥着她,温声笑道:“我喜欢你嘛。”
平儿闻言,责备的眼神融化了些,却又往里面看了眼,仍是埋怨的看着贾蔷。
贾蔷干笑了声,道:“并不是我荒yín 无道,不尊重姐姐。只是姐姐也知道,我饭量一直大的出奇,身上力气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坚韧持久……咳咳,姐姐知道啊,每回在一起,姐姐后面都承不住,我这个……怕伤到姐姐。”
平儿红着脸,见他有些不安,且说的也的确是实情,只能咬着牙啐了声,也不知该说甚么才好,只小声道:“爷今儿还要上衙有正经事要做的,快起来罢。”
贾蔷“诶”的应了声,乖的不得了,让伸手伸手,让低头低头,让抬脚抬脚。
平儿伺候他穿好衣裳后,心里又舒适了些。
果真并非不尊重呢……
见贾蔷一直赔着讨好的笑脸,平儿心地善良,渐生不忍,反倒安慰了句:“好了,你是爷,没事了呢。”
贾蔷闻言大喜,笑着将平儿抱起转了两圈,道:“走,去洗漱!吃完早饭后,我先送你去西斜街那边!晚上再去接你!”
平儿被抱着转了两圈后,心里的小结便散尽了,温柔笑道:“快算了罢!爷那样忙,哪里有功夫送我?我也不敢那样轻狂哩!爷自去忙爷的,我带着小角儿和小吉祥两个,有人送着去会馆那边,晚上也有人接回来。”
贾蔷却不依,道:“亲随送和我送岂能一样?左右近来也没甚要紧事,去衙门那边也不过应个卯……”
平儿奇道:“原我听说,爷衙门那边扩张了十番不止,要生出许多官儿来着……”
贾蔷呵呵笑道:“哪里还能等到最后才去点将?我在东城干了大半个月,岂能真的只是在下苦力?”
平儿道:“莫非,还有甚么玄机?”
贾蔷道:“做上位者,无非是在听下官之言,再观其行,而后揣摩其心性,择可用之处用之。有德而无能者,取其德。有才而无德者,用其德。德才兼备者,可为上官。”
平儿不解道:“德才兼备者为上官,这我能明白。有德而没甚能为者,可敬其德,我也能懂。可有才而无德者,用这样的人,岂不是要时时防着他?”
贾蔷笑道:“平儿姐姐,你说这世上是有德无才者多,还是有才无德者众?”
平儿想了想,道:“应该还是好人多。”
贾蔷大笑道:“英明无过平儿姐姐!”
平儿羞恼的白了贾蔷一眼,嗔道:“爷又取笑人家!”
见她这样娇俏,贾蔷忍不住又亲了口,然后正色道:“平儿姐姐说的再对不过,这世上有德无才者,才是大多数。也就是所谓之‘人之初,性本善’。大多数人,其实远远谈不上恶,但与此同时,他们也都是平庸之辈。靠他们,是成不了事的。但想求德才兼备之人才,又太难太少。所以,想要做事,就不得不用有才无德之人。这一类人,虽不及有德无能者多,却又远比德才兼备者广。
平儿姐姐想想,这世上清官多还是贪官多?”
平儿毫不犹豫道:“自然是贪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