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瘪了瘪嘴,眉头蹙起,眼泪巴拉巴拉的往下落,声音都沙哑了些,道:“姑娘,我想回家。”
晴雯在后面叉着腰压低嗓子吼道:“你当是去桃园庄子上,说回家就回家?这都离家几百里地了!你看看别人,谁像你一样哭?小吉祥小角儿都不哭!!”
香菱努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找爷去……”
李婧在后面同凤姐儿、平儿说了香菱为何要哭,原本还笑话这憨丫头傻的冒泡,可一听,原来是担忧贾蔷担忧的睡不着,凤姐儿、平儿和闻讯赶来的探春、湘云、可卿等都大为动容。
忠婢如此,实属难得。
黛玉拿眼瞪住了晴雯,见她也跟着掉泪,就没训她,回过头来就听龄官轻声细语道:“你走之前,不是专门托过尤大奶奶的妹妹,还托过莺儿么,她们会照顾侯爷呢。”
香菱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摇头道:“爷不喜欢她们,不会让她们伺候的。”
龄官语滞,黛玉道:“偏你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便是西府老太太也不会让他跟前没人照看着,鸳鸯不过去?尤大嫂子也会派人过去。你们爷让你跟着来,原是为了照顾我和小婧,你现在闹着回,岂不辜负了他的嘱托?”
香菱闻言惭愧,低头道:“姑娘和小婧姐姐身边那么多人伺候着,爷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凤姐儿笑道:“你这蹄子就会乱想,蔷儿身边会没人?保不准宝丫头现在就在屋里照顾着呢……”
这话立刻激起了一众讨伐声,探春啐道:“二嫂子吃酒还没醒,怎满嘴胡言?”
湘云也恼道:“你敢当着宝姐姐的面说,我才伏了你!”
凤姐儿岂会怕,高声笑道:“你们且等着,回头我必当着她的面说一番,才叫你们知道我的能为!”
黛玉上前同香菱道:“听到了?宝姐姐是郡主的女官,才人赞善。她也不会让蔷哥儿身边没个可靠的人照料,且还有舅舅一家。你出门在外,能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他的服侍。这船上每天都有信送返回家,若是让蔷哥儿知道你在船上闹,他必是要失望的。果真想的紧,倒可以写封信,交给小婧姐姐,她会安排人送回去的。”
这话比甚么都管用,香菱闻言一骨碌翻了起来,激动道:“果真?”
黛玉没说话,拿眼觑视之,香菱赔起笑来,道:“好姑娘,可别告我的状,不然爷知道了,只道我不听话,没能为。”
“呸!”
……
神京城,宁国府。
前厅。
贾蔷早起,在尤三姐的服侍下,穿戴妥当又用了早饭后,得闻镇国公府牛继宗、理国公府柳芳等十家来了,便前来相见。
一一见礼罢,又问了先前伏杀一事,好一阵同仇敌忾愤怒后,贾蔷便将内务府钱庄之事说了遍。
最后道:“内中好处我就不多说了,只和天家,和皇上紧密相连这一桩好处,就抵过所有。更不用说,这是真正世代传家的聚宝盆!宗室诸王总共也只分一成,我在皇上跟前争取了番,勋贵也分一成。天家股便宜一些,一万两银子一分,勋贵这边不成,一万五一分,一共一百分。你们尽力凑银子,最好每家能拿到两分股。十年内吃息都能将这三万两吃回来,这是最低的算法。你们吃不下的,剩下的我都拿下。”
牛继宗闻言,自然大为心动,只是……
“宁侯,不是咱们不知好歹,这样的好事怕是百年难遇一回。只是,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了。上回刚往漕运里投进家底儿去,如今家里过年的银子,都指着万香楼的分红。再有就是,庄子上到年底还能有些进项,可满打满算,怕也到不了五千两。可这银子还要给族里分去大半……”
牛继宗之言引起共鸣,柳芳等人也纷纷叫苦。
贾蔷笑了笑,道:“那就卖地,要那么多地干甚么?”
此言唬了众人一跳,安定侯府胡深抓着大脑袋道:“宁侯,这地,可是根本呐!再说,都是祖业……先前还亏空时,把金银器具给卖了,已经被族人骂数典忘祖败家子了。要是连地也卖了,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族里老人得碰死到宗祠里……”
贾蔷沉声道:“那就把关内的地都卖了,去辽东添几个大庄子,谁爱地,都打发了去种地。贾家就是这样干的,眼下朝廷局势变幻莫定,风起云涌,不跟紧大势走,早晚要翻船!这个时候谁敢拖后腿,一点情面都不要留。最多十年,他们就知道,他们那些坚持都错的离谱!胡叔,千万不要掉队。”
胡深闻言,面色变了几变,随即咬牙道:“他娘的,疯一回就疯一回!咱老胡信宁侯,干了!回头就打发管事去卖地,卖干净拉倒!”
贾蔷点点头,道:“谢叔如今在山东,他那份银子我暂代他出了。等他回来后,再让他卖地。”
柳芳笑道:“宁侯,我怎么瞧着,这内务府钱庄的股倒在其次,你怎么像是要让我们早早卖地?这里面该不会有甚么说法罢?”
贾蔷轻声笑了笑,道:“多的不能说,总之,我不会害你们就是。早点脱手,换成股,一年的收益比地里刨出来那点粮食强十倍不止。诸位叔伯看看贾家就知道了,除了辽东那些庄子外,贾家京城和江南的大庄子都被我处理干净了。不仅贾家如此,林家也这般。”
牛继宗闻言,一拍桌子,道:“世道变了,虽然咱们想不明白到底变成甚么样了,可既然眼前有明白人,还愿意带着咱们,若是再推三阻四,那就不知好歹了!卖,今天回去就让人去卖!他娘的,有宁侯这样的活财神在,还能饿着咱们?”
……
下午。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
姜铎看着二子姜平道:“如此说来,那内务府钱庄的确是个好东西,开国那边,都已经开始卖地筹银子了?”
姜平忙道:“父亲,的确是这样。这内务府钱庄的股,原只是给宗室的。最近查办内务府大案,处置宗室处置的有些狠了,许是想给宗室诸王找补找补些,寻个新进项。结果贾蔷趁机在皇上跟前进了谗言,替勋贵功臣们也讨出一成股来,一共一百分。我派人去打听,和贾蔷亲厚的那十家勋臣每家许两分,一分一万五千两银子。宗室里一分是一万两……如今开国功臣那十家,正四处卖地,宗室也有几家开始卖地了。父亲,这等好事,不能让开国一脉占尽了!”
京城说大很大,人口逾百万。可说小也小,因为权贵圈子只那么大点,有个风吹草动,想瞒住极难。
更何况,贾蔷还没想过去瞒……
正说着,又见幼孙姜林匆匆进来,道:“祖父大人,宣德侯、东川候、全宁侯七八家世子早上都去了宁国府,待了一早上,刚才他们几家的管家,又都去了宁国府!祖父大人,看起来有情况啊!”
姜铎闻言眨了眨老眼,喃喃骂道:“好球攮的,这手段快赶上贾代善了……拿着皇上给勋臣得股,他来做人情……走,咱们也去瞧瞧去!老二,带上银票!”
姜林忙劝道:“祖父,这会不会是林如海的甚么计?”
姜铎想了想后,骂道:“你野牛cào 的虽会动脑子了,可还是蠢。贾家那小忘八,别的能为稀松,可赚银子的能为,你们一群球攮的没一个及得上。再说,那内务府钱庄有天家打底,好处可不在银子!”
姜林恍然,忙点了点头。
能和天家结成一个利益体,内中的确有莫大的好处。
不过……
“祖父,贾蔷未必会卖给咱们家罢?”
“你懂甚么,他果真不想卖,这会儿咱们怕连点风声都听不到。那忘八精的跟猴儿一样,这会儿多半在等咱们上门。不过,就是不知道,这忘八要开口提甚么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