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元起还没有睡。
他有夜读的习惯,前些日子他自王书仙的私藏里找到了疑似东汉神医华佗所著《青囊书》抄本,又在一堆简牍里翻捡出《长桑禁方》的残片。
得此至宝,他自然乐此不疲,每夜必要疏残补缺,与《黄帝内经》互相印证,雕《素问》之遗。
这时候忽然听到屋外人声嘈杂,忙披了鹤氅出门探看。
名医之遇疑难,恰如巧匠见妙工,名厨尝珍馐,那可是求之不得,得之忘寝啊。
他一瞧庆云的模样便知端倪,顿时睡意全无,急忙将众人引入禅房,仔细查看毒征。
良久,全神医取出一根毫针,自庆云腹部右侧一针入寸。
《黄帝内经》记针形有九,这毫针是最不易用,也是最不易得的一种针。
《灵枢》云:毫针者,尖如蚊虻喙,静以徐往,微以久留之而养,以取痛痹。
古代没有金属拉丝工艺,要做一根毫针,需要以铁水贯微孔,冷却,打磨,炒制,淬火。
千百根针里,大约只能选出一两根成品,当真是比黄金还要金贵,故有金针之说。
能够驾驭金针,有资格使用金针,那就是针道大成的名医了。
全元起行针的资格固然毋庸置疑,只是暅之并不理解他为什么挑了个非脉非穴的所在刺入金针。
为了t老法师奇奇怪怪的新技能,暅之自然瞧得更仔细了些。
全元起拔出金针,送到鼻尖闻了闻,随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庆少侠的肝脏已经被毒气所蚀,
肝属木,主枯荣,乃将军之官。
木生火,心属火。
若肝为百毒侵蚀,则心血必浊,
颓气散诸全身,无药可医。”
暅之双眸一黯,仿佛当头被敲了一记闷棍。
他原本还以为这老法师有什么特别的道行,结果下的诊断还不是根旁人一样?
不过那全元起顿了一顿,捋了捋胡须,又来了一个神转折,
“但是也未必全然没有办法。”
小龙王被他撩急了,怒啐道,
“全神医,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可别卖关子啊。
这到底是能治还是不能治,请先生给个准话。”
全神医也是一脸苦笑,
“医道浩瀚如沧海,区区所知不及一粟。
哪儿有那么多一定能治的病啊!
昔日曹丞相问诊于华佗,佗亦不敢轻言可愈,竟遭杀身之祸。
这医患之间,存在许多认知隔阂,许多话当真是让人难以启齿啊。”
小龙王知道这时不能忤了神医的意思,急忙一把将暅之拉了过来,
“那,我们不发话。
先生您和他说。
他是华阳先生的弟子,也是懂医的。”
全神医无奈,只得照实说道,
“庆少侠唯一的希望,便是换肝。
昔华元化曾为士大夫剖腹取癌,秦越人为鲁公赵将军换心。
只是如此疗法,百年一例,全某亦不曾亲试。
有多大把握,全某也不敢夸口。”
暅之对庆云现状无比清楚,若无极端手段,他不日必死。
若全神医真有神术,何不死马当来活马医,试他一试,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
于是他神色不变,虚心请教道,
“全神医需要准备些什么?”
全元起又摇了摇脑袋,再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问得好!
既然是换肝,首先就要有肝的来源。
那可需要取活人或者方死之人的肝脏,配血适宜,方能取用。
其次是麻醉,我恰好收罗到青囊残本,记有麻沸古方。
虽有药方,所涉药材却并不常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