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和光出营办事暂且不讲,却说这边老程洗完了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下手人这才进来告知李昊已经带着岐州刺使在外面等半天了。
程咬金也是老军伍了,如何不知地方官员不得与大军接触的规矩,闻言皱了皱眉,低声嘀咕了一句,这才对手下亲卫说道:“既然都来了,那就让他们都进来吧,大晚上的,风大,别给冻着了。”
此时已经是六月初,哪里还能冻着。
奈何老程是大将军,爵位也好,官职也罢在岐州都是最大的,所以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连李昊这个第一祸害都没反对,阎飞白更不会。
“岐州府刺使,阎飞白,见过卢公!”
“嗯,坐吧。”程咬金大马金刀的坐在帅位之上,指了指下面一排小马扎,然后看向李昊:“这又是你小子干的好事?”
“那您看看,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么。”李昊讪讪一笑,也不跟程咬金客气,主动搬起一个小马扎坐到老程身边,随意的抓起一茶壶,替他把茶水满上。
以身作则这一点老程做的很不错,大军在外说不喝酒就不喝酒,哪怕是出征归来,马上就要到长安也是一样。
“说吧,你小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程咬金的目光在李昊与阎飞白的脸上来回扫视,对桌上的茶水视而不见。
小屁孩,跟老子玩心眼儿,老子不接招,看你怎么办。
面对油盐不进的老程,阎飞白自然是没有任何办法,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李昊,似乎是想看看他打算怎么说。
“程叔目光如炬,小侄这点小心思果然瞒不过您老。”李昊看也不看阎飞白,捧了老程一句,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尴尬的挠挠后颈道:“那啥,其实小侄也没啥别的想法,就是想跟程叔借几万劳力使使。”
“哈!”程咬金发出一声不屑的声音,伸手在李昊头上拍了一巴掌:“小子,你没睡醒呢吧?!”
“哎……”李昊被这一巴掌拍的是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自觉的搬着小马扎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才郁闷的说道:“程叔,岐州百姓苦啊,州里几条河基本上都干了,咱就不说取水浇地,平时百姓连喝口水都难,您老人家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渴死吧?”
“滚,少跟老子在这儿废话,刚刚见到老夫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老程翻了个白眼,丝毫不为李昊所动。
李昊见状,与阎飞白对视一眼,最后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摊牌:“程叔,那我就直说吧,我打算请右武候卫在岐州再开一千口深井,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您开个价。”
再开一千口井!这么大手笔么?阎飞白感觉呼吸都快要停了,一双老眼死死盯着程咬金,等着他的答复。
眼下岐州全府四个县,所有深井加起来大概有三百左右,配合抽水机已经可以满足全府百姓的日常饮水,这要是再加一千口……只怕用来灌溉都够了,弄不好还能赶上再种一茬晚稻。
程咬金这次倒没有急着教训李昊,低头看着桌上那杯茶沉吟不语。
右武候卫战兵数万,再加上辅军,人数不下六万之数。
如此多的人力开一千口井并不算什么大事,需要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三天。
但他眼下的任务却是押送吐谷浑前国主伏允反京,顺带还要陪着西域诸国的大小使团,这对于右武候卫来说已经算是超越职权范围的事情了。
毕竟之前他的任务是北伐,结果半路出了李昊这一档子事,所以才在凉州拖延了近两个月的时间,顺带搂草打兔子白捡了这么一桩美差。
以上这些从某些方面回京之后都能解释得过去,毕竟大唐使团被人在外面‘劫持’了,右武候卫就在俯近,没道理不过去帮忙。
可帮着岐州府挖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事儿若是严格说起来一个干涉地方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就算回京之后撒泼打滚,想要解释只怕需要废些功夫。
思来想去,程咬金摇摇头:“小子,这事儿不是程叔不帮你,你应该知道,军法如山的道理,之前俺已经向京里汇报了行程,若是大军没有按时抵达京城,叔这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李昊嘴角抽了抽,这一点是他之前没想到的,犹豫片刻道:“程叔,法理不外人情,岐州这边已经快要渴死人了,难道这样都不能让大军留下数日么?”
程咬金摇摇头,吐出一个字:“难!”
难,不等于不行。
李昊的理解能力非同一般,哭丧着脸道:“程叔,那您知不知道,岐州百姓为了迎接大军凯旋,可是把家里存下的救命水都拿出来了,如果你不管他们,只怕你们前脚一走,后脚岐州这边就是哀鸿遍野。”
程咬金:“……”
啥玩意儿,道德绑架呗?!
合着老子要是不派人帮你挖井,就是千古罪人了呗?
迎着老程杀气腾腾的目光,李昊怡然不惧道:“程叔,我可是眼阎使君保证过的,大军过境定会给岐州留下足够百姓救命的水源。所以您也别怪小侄做事不地道,此事若是您答应了还好,若是不答应,那就别怪小侄上书陛下,说您罔顾百姓,冷血无情了。”
说的好!这才叫铁骨铮铮,不畏强权!
阎飞白第一次对李昊改变了看法,曾经他只把这个小年轻当成一个有几分小聪明,仗着家世胡作非为的纨绔。
但如今见到李昊面对杀气腾腾的老程,依旧不改初衷,阎飞白不得不暗自道声佩服。
有这样的少年豪杰在岐州,就算有再大的旱灾,他也不会再畏惧,哪怕是肝脑涂地,他也要为岐州百姓留下赖以生存的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