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昙才刚漱了口,又接过蓝釉递过来的湿帕子擦脸。
萧樾垂眸沉吟,一时未置可否。
雷鸣就也盯着武昙看,等她的态度。
武昙擦了脸,把帕子扔给蓝釉,这才一边起身慢悠悠走到萧樾跟前一边毫不在意的说道:“随便她们怎么样好了,反正咱们王爷也没对那个景王掏心掏肺,而且你放心吧,她们今天就会走的,不会再有后续的麻烦了。”
那两个女人今天就会走?这是什么意思?是逃走还是什么?
而且——
她们既然是带着任务来的,在有所收获之前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离开?
武昙这话,雷鸣自然是不信的,可一时又想不通,就朝青瓷二人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青瓷两人也甚是迷茫的摇了摇头。
武昙走到萧樾面前,抬头看向他,眉目间带着点爱娇的笑容道:“咱们昨晚说好了的,王爷不能出尔反尔!”
萧樾垂眸对上她的视线,面色却是相对严肃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
就这样静默的对视。
过了一会儿,萧樾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的道:“去吧。”
武昙刚要转身,却见听他顿了一下,突然又道:“量力而为就好,不需要你去冒险也不需要你去拼命,记着,凡事都还有本王在后面给你兜底呢!”
他的语气很淡泊,并没有渲染进去过多的情绪。
武昙却是听得心头猛然的一震。
她眼中,飞快的浮现出一抹心虚和慌张的神色,随后又拼了命的飞快压制住,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控制不住的出现了明显的僵硬。
屋子里的气氛,仿佛是随着两人之间的这一个眼神的交会突然就异常起来。
雷鸣几个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就很有默契的主动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动静把武昙的思绪拉回来,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随后又重新收回目光看向了站在她面前的萧樾。
萧樾弯身下来,将她拥入了怀抱之中。
武昙还在那里木着,犹豫着要作何反应,就听他低缓的带着些微无奈叹息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不用害怕,也不用试着特意来讨好本王,除了你这个人……本王真的不曾图过你别的什么。你父兄的事,本王会替你担着,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不留任何的后患。你就还做你以前的样子就好,不要想太多,相信我,本王会比你父兄更值得你依靠。”
昨晚的事,她绝不是一时兴起的胡闹,是武勋的事情爆发之后,让她太没有安全感了,她才会动了那样的小心思,想要迫不及待的通过一些事,更进一步稳固住和他的关系。
她将他当做了救命的稻草,急切的想要抓住。
想想她以前娇嗔羞涩的模样,和现在这个明明内心惶恐如同惊弓之鸟,却还要刻意在他面前表现的无所谓的模样,萧樾的心里就会钝钝的疼。
他突然意识到武青林说“你吓到她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那件事,是真的给了她造成了太大的打击和阴影,也许武勋的那件事一天不解决,她就永远都会陷在这种诚惶诚恐的状态里出不来,要不然也不至于为了抓住他,就连色诱和爬床的把戏都使出来了。
她将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可是打从心底里又对他没有把握……
内心里最隐秘的情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被他一语中的突然戳破,武昙先是惊慌,后又无措,再到到最后就被他戳中了心底最薄弱的一处,心里一酸,竭力隐藏了数日的委屈和恐惧一股脑的涌上来。
眼眶酸胀的厉害,她使劲吸了吸鼻子,然后稍稍自萧樾怀中退出来些许,以便能看见他的脸。
萧樾半跪在她面前,这一刻,她是可以俯视他的。
他瞳孔里疼惜的情绪明显。
武昙看着他墨色的眼眸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很认真的说道:“我不是想要利用你,只是父亲的事情上……我知道王爷对我的好,我只是……感激……”
她和萧樾之间,以前的种种都可以忽略不计,但前几天元洲城武青林那件事事发之后,她确实看清楚了萧樾对她的态度和用心,现在也是没二心的跟着他,可也许就因为他对她太好也太过宽容了,反而叫她反思了自身之外而更多了几分不安。
这样一味的接受他的庇护和援手,好像除了勇敢的献上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回报他予什么了……
现在萧樾这么一说,她心里就有点慌,连忙就澄清,怕他觉得她到了现在都还是在言不由衷的算计和利用他。
“知道了。”萧樾笑了笑,顺势又将她重新压入怀中,“以后不需要再这样了,你乖乖的保护好你自己,本王等着你及笄,长大……”
她的唇,刚好贴在他额头,软软的印了一个吻。
两人说了会儿话,等蓝釉来敲门问要不要传膳,萧樾才重新又叫了他们进来。
雷鸣和蓝釉在外间摆膳,青瓷服侍武昙梳妆和更衣,利落的收拾好,出来的时候萧樾已经坐在桌旁了。
武昙走过去挨着他坐下,青瓷要上前服侍,武昙就挥手打发了她:“不用了。你们赶紧再去检查下行李,咱们这趟一切从简,衣物够换洗的就行,银钱多带一些。你们自己的武器暗器都贴身藏好,万不要在关键时刻出纰漏。”
雷鸣一听这话,不由的就是一个激灵,倒抽一口凉气:“这……二小姐您……”
这还是要往南梁的皇都去啊?
武昙看了他一眼:“我只带蓝釉和青瓷两个人就行,事情办完……最迟十日之内就回来了。”
雷鸣心焦不已,只能又求救的朝萧樾看过去。
萧樾却只是埋头吃饭,似乎是已经完全默许了武昙此行的安排。
因为那个梁元旭已经露了狐狸尾巴出来,两个丫头都已经有些紧张了,半点不敢怠慢的按照武昙的吩咐回去重新收拾了行李。
武昙陪萧樾吃完饭,天已经快晌午了,她漱了口就带着两个丫鬟往前院去了。
雷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已经在院子里转了无数圈,当着武昙的面不敢拦她,看她走了就赶紧三两步就抢进了萧樾的书房,焦急道:“王爷,您真让二小姐跟他们去?”
彼时萧樾才刚在案后坐下,伸手要去拿昨天收到的公函,闻言,眼皮也没抬一下,竟是一副不甚在意的语气道:“要混进南梁的皇宫去,确实她去比本王更方便些。”
“可是……”这就不是方便不方便的事,而是那个梁元旭根本不可信……
雷鸣还想说什么,但看萧樾这个样子就是主意已定,他又自知多说无益,就只能忍着又退了出去。
梁元旭今天没亲自过来,只派了他手下一个姓赵的管事。
那管事过来就被请去了花厅喝茶,一等就将近一个时辰,本来早就不耐烦了,可是碍于大胤晟王的身份,不好造次,就一直忍着,眼见着天色近午,他终于有点按耐不住的站起来,想找个人再去催催,不想才刚从花厅里出来迎面就撞见昨天梁元旭送来的两个女子有些慌不择路的跑过来。
“赵先生。”两个女人急匆匆的跑过来,见面就跪在了他面前。
花厅外面还站着萧樾派来招待他的两个侍卫,赵管事一愣,面上瞬间就现出几分尴尬来,赶紧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成什么体统!”
“赵先生带我们回去吧。”两个女子伏在地上,带梨涡的姑娘急切的解释,“王爷起初遣了奴婢们过来,是来帮衬听差遣的,可是晟王爷这院子里人手够用,奴婢们留了一日,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也惭愧的很,真的不好意思留下来添麻烦了。”
“胡闹!”两个女子这样跑过来,就说明萧樾对她们没兴趣,看来美人计是没奏效,赵管事遗憾之余就冷着脸训斥,“定是你们笨手笨脚的做不好事,惹了晟王爷的不快吧?”
“奴婢们没有……”两个女子诚惶诚恐的解释,话没说完,武昙就带着两个丫头过来了,同时隔着老远就盈盈笑道:“我们王爷在军营里呆得时间久了,身边用不惯婢女,虽然景王爷是一番好意,可我也只能安排她们做些粗活罢了。既然她们受不得这样的委屈,送还给景王爷也是好的,毕竟是如花似玉的两个丫头,总不好暴殄天物,真的留在这园子里侍弄花草。”
她的语气傲慢,很有点颐指气使的架势。
两个婢女想到昨天她指着鼻子骂雷鸣时候的泼辣劲儿,再看她如今这一副虽然看着端庄但听语气就刻薄无比的样子,就更是不想再在她的嘴巴里抢食,不好顶嘴,就使劲垂着脑袋不说话。
赵管事是过来人,一听武昙这番话,自然就听出了个酸溜溜挤兑的意思。
他又瞧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个女人,虽然还有些诧异于武昙这个酸溜溜语气的由来,也只能是勉为其难的点头:“看来是这两个丫头蠢笨,给姑娘添麻烦了,既然晟王爷看不上她们……那小的便领回去吧,姑娘莫怪。”
武昙笑了笑,未置可否。
赵管事往她身后又连着看了好几眼,终是忍不住道:“不知晟王爷可是得空?我们王爷差小的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