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他说到一半就脸通红,再说不下去了。
老夫人是过来人,而武青林的阅历和见识都在那摆着,俩人自然当场会意。
只有武昙是懵了一下,后来联系到“迷香”和这小沙弥欲言又止的表情才最好反应过来的。
“阿弥陀佛。”到底是佛门清净地,又是事关一女子的清白,出了这样的污糟事——
虽然与他们无关,可上山拜佛本就是个虔诚的事儿,尤其是武勖的那档子事曝光之后,老夫人就格外慎重了,如今撞上这样的事,也忍不住的念了一句佛偈。
“施主,贫僧要去处理些事情,怠慢了。”管事和尚也面露不忍,急慌慌的赔了不是就先去了。
武昙是好热闹,可也知道分才场合的。
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家,自然不能挤到前排去看这样的热闹。
武青林是多了一重谨慎,转而吩咐小凌子:“你去看看是谁家出的事,是不是我们认识的人。”
转而又仍是扶了老夫人的手:“此处已是是非之地,祖母,咱们先下山吧。”
“嗯!”老夫人点点头。
刚要走,武昙眸子微微一转,就拦下了小凌子道:“你别去。青瓷你去看看吧。”
也是多了几分谨慎小心。
武青林和老夫人各自回头看了她一眼,都没有反对,只道:“走吧。”
一家人事不关己的照常去套了车,径自下山去了。
下山的路,马车走得很慢。
武昙本来估算着照青瓷的脚力,他们到了山下对方怎么也追上来了,结果一行人一直下了山,后头也一直没动静。
又往前走了一段,蓝釉已经扒着窗口往后看了无数次,终于忍不住的提议道:“主子,青瓷一直没跟上来,会不会有什么事?要么……奴婢回去接应一下吧?”
武青林骑马走在外面,马车里是武昙陪着老夫人主仆俩坐着的。
老夫人和周妈妈互相对望一眼,也都各自的表情凝重。
武昙抿唇略斟酌了一下,却是直接摇头否决了蓝釉的提议:“以青瓷的功夫,遇到一般的高手,以一对十,只求个脱身是不成问题的吧?若是她真遇到了什么摆脱不了的状况,你去了也一样应付不了,何必跟着去自投罗网?先不要多想,我们先回府再说。”
萧樾已经离京,今早她跟萧昀摊牌又不知道会不会招致对方的记恨……
这可不是个好时机。
武昙微微垂下眼睛,其实本来青瓷耽误一会儿工夫也不一定就是出事了,可她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突然也隐隐的忐忑——
有种不安的预感。
正在惶惑间,手背上忽的一暖。
老夫人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了口气安抚道:“时至今日,咱们一家子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心不用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何况……上头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在撑着呢,没事!”
老夫人年高德勋,在朝中的勋贵圈子里很有威望,她的资历和身份在那摆着,就是小皇帝萧昀也得给几分面子的。
确实,如果只是一般的事的话,她卖个面子就差不多能解决。
“嗯。”武昙扬眉露出一个笑容,蹭过去,搂住老夫的胳膊撒娇,“我知道祖母疼我和哥哥,可祖母也不要小瞧您的孙儿和孙女儿,什么事儿值得闹到您的跟前去啊?就算有什么事,也是孙女儿先顶,若我顶不住了,自然会去找祖母哭的。”
“你个皮猴子。”老夫人被她逗乐了,佯怒横了她一眼,“年纪一直在长,就是没个正形。”
这么一打趣,车厢里的气氛就不那么压抑了。
周妈妈也跟着笑了:“老夫人这就冤枉咱们二小姐了,咱们姑娘出门在外可懂事着呢,也就是在您老人家跟前才磨人闹腾些。”
这几天武昙和萧樾的事又传得沸沸扬扬,背地里被议论得不成样子。
也就是因为有萧樾的身份在前面横着,难听的话才没有人敢到双方当事人面前来当面嘲讽。
老夫人自然也是知晓的,只不过是不忍心苛责孙女儿,就睁一只眼闭只眼的当没那回事了。
周妈妈这么说,她也没反驳,只慈爱的又拍了拍小孙女儿柔软的小手儿——
女大不中留,这小丫头在身边也留不了两年了,想想这些年他们兄妹受的委屈,也就什么都懒得去计较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自己个儿活得顺心高兴就好。
车马队伍不徐不缓的继续前行。
武昙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老夫人凑趣说着话,心里却始终悬心相国寺那边事情的后续。
可是左等右等,眼见着前面不远就是城门了,青瓷却始终也没有追上来。
她也有点按捺不住了,挪到窗边掀开窗帘往外看。
结果没看见青瓷,却瞧见右后方的一条偏僻的小路上有个人骑着马快速追赶上来,上了官道。
对方一人一骑,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超越了武家的车队,继续往城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武昙视线追着他的背影看了又看,左右都觉得眼熟,就转头问蓝釉:“那人谁啊?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只见过杨枫两次,一次是在沉香别院的花园里,杨枫跟在梁晋身后,言听计从的办事,没什么出挑的举动,所以印象不深,另一次就是前两天在墨阳宫的偏殿那匆忙的一瞥,同样是没什么机会在意。
蓝釉本来见她盯着个陌生人看也是好奇,可是盯了半天——
不管是那天去沉香别院还是前两天进宫她都不在武昙身边,武昙看杨枫还觉得眼熟,她就完全没印象了。
蓝釉摇头:“奴婢好像没见过……”
武昙正在拧眉思索,走在前面一点的武青林就放缓了速度走到与车厢持平,代为回答:“是南梁太孙身边的那个侍卫。”
他这一题,武昙也就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我就说呢,看着眼熟。”
想了下,不禁奇怪:“他们是来胤京做客的,在城外一没亲朋二没产业的,他一个人乔装了出城做什么去了?”
当然,这个问题,就连武青林也回答不了了。
一个小插曲而已,想不通也就算了。
一行人回到侯府,天色已经渐晚,太阳还挂在天上,但暑气却已经散了不少。
武昙先扶了老夫人进门,武青林留下打点车马。
送了老夫人回后院,武昙一边往外走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该去晟王府多调派些人手回去相国寺寻一下青瓷……
但再转念一想——
她大哥也不能毫无作为,他们府上也有人手,武青林应该已经去安排了。
“祖母,我也有点累了,那我先回去了。”心不在焉的正要出来,外面秦管家却急吼吼的直接就闯进了屋子里,惊慌道:“老夫人,出事了。”
武昙顿住脚步,回头和老夫人对视一眼,然后拧眉追问:“怎么了?”
秦管家跑了满头大汗,拿袖子抹了把,慌张道:“衙门来人说有人状告侯爷奸yín 官眷女子,要将侯爷带去衙门过堂问话。”
武昙和老夫人俱是心里咯噔一下,同时想到了之前相国寺里发生的事。
老夫人是最疼武青林这个孙子的,虽然知道是无稽之谈,可兜头这么一大盆脏水泼下来,也忍不住的急怒攻心,脑子里翁的一声,头脑都跟着有点发晕,急急地起身道:“走,去看看。”
“祖母。”武昙脸上上前将她拦下,“您别出去,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兴师动众的反而显得我们心虚,您先休息吧,我先过去看看具体情况再说。”
老夫人是关心则乱,回头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就没坚持。
武昙从住院出来,带着蓝釉和秦管家又匆匆的朝大门口去,一边抽空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衙门来人是怎么说的?他们有没有说原告是谁?”
胡天明在天子脚下做父母官,就这点不好,凡事总要先做表面功夫,以免被人抓住他徇私的把柄,所以现在既然有人去衙门告状,他就必须第一时间过来拿人,半点缓和的时间都不给。
“只说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具体是谁没说呢。”秦管家回道,顿了一下,又补充,“何师爷来的,虽然在咱们家门口不曾大肆声张,但他私底下却漏了口风出来,说对方是敲的鸣冤鼓告的状,消息已经传开了。”
武昙听了这话,也是心里一凉,顿感棘手。
蓝釉道:“是那个陆家吧?之前在山上出事的应该就是她家了?”
老夫人上山礼佛,一进寺庙她就习惯性的打听,今天初一,上山礼佛的官宦人家虽然也有几家,但没有和定远侯府有特殊来往的,都是些普通的官户,满打满算的,就那个陆家行迹诡异。
“他们家……”武昙咬了下嘴唇,却是怎么想都觉得蹊跷,“按理说也不应该啊,那祖孙两个只是想要攀高枝而已,这趟来折腾去,无非就是想把陆家那姑娘送进我们家给大哥做妾的,按理说……就算她们要生事,找了这样的由头,最多也只应该是登门来要挟我们答应纳了那姑娘进门,结一门亲而已,而不该是这样大张旗鼓的闹的。”
那个陆家,不过就是想找个门路攀附权贵而已。
现在不仅还在国丧期间,武青林还在替父亲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