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哥儿正窘得无地自容,外面林府的二夫人李氏也到了,带着杨妈妈从外面进来,笑得合不拢嘴,“今天你大哥休沐,一大早忙着帮他们打点,让他送你嫂子回她娘家小住,本来就说怕你这几日就要临盆,我两边照顾不过来……”
说话间她人已经到了床前。
想去抱孩子,又想到自己从家里从忙赶来,手都没洗,就暂时没敢上手,只看着床上熟睡的小婴儿合不拢嘴:“我这宝贝外孙倒是性急,这就来了。”
引她们进来的程橙极有眼色,已经去湿了一方帕子拿过来。
李氏擦了手,霍芸好让她坐到自己刚才坐着的杌子上,她一边抱了孩子在手,一边才看向林彦瑶的时候就露出既疼惜又欣慰的表情来。
女人生孩子,就等于是在鬼门关外打转儿。
林彦瑶冲她笑笑,母女两个无需多言,对对方的心情都懂。
李氏怀里抱着孩子,怎么看都喜欢的爱不释手,但也只是过了过手就准备放下了,转头问霍芸好:“老夫人是在主院吧?我急着看孩子就直接过来了,还没过去请安。”
这么一说,武昙也想起来了:“我也还没来得及去给祖母请安呢,我跟二舅母一起去。”
“不用。”霍芸好赶忙拦下两人,解释道:“昨天夜里二弟妹临盆,祖母也在这边守了半夜,是一直到大清早看了孩子才去睡的,这会儿肯定还睡着。亲家夫人不忙过去,你既来了,就在这多陪陪二弟妹和孩子,等午间一起用饭的时候再跟祖母打招呼就是了。”
武家的人重视她的女儿,李氏心里自是满意又感激的,但是想想又难免过意不去:“你们这些孩子也是,老夫人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怎好叫她全程守着这般操劳。”
霍芸好笑道:“祖母精神好着呢,劝都劝不走,非得要看了小曾孙才肯去睡,用祖母的话说,府里添丁,这是天大的喜事,她睡个把时辰不打紧的。”
李氏闻言,也被逗笑了,也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徘徊。
蓝釉又去外间搬了个杌子进来,武昙陪霍芸好重新落座之后又想起了李氏前面的话,不禁好奇:“舅母刚说大表嫂要回娘家小住?是她娘家有什么事吗?”
这么一说,李氏脸上的笑更是掩都掩不住,拿帕子捂着嘴偷笑。
武昙和霍芸好一头雾水。
倒是林彦瑶代为解释:“大嫂也有了身孕,母亲大约是怕我临盆之后这阵子要经常往我这边跑,照顾不好她的胎,这才安排她回娘家小住去了吧?”
“咦大表嫂有了身孕了?那真是天大的喜事,我得找几乎登门亲自恭喜她和表哥呢。”武昙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意外又惊喜。
林修诚和李氏夫妻都算是很开通的公婆了,林家二房长子林彦瑛与妻子成婚这都第八年了,前面一直也没怀上,林彦瑛一个书呆子,一心都扑在修书和当差上,压根就不想纳妾这一茬儿,而身为女子,林家大少夫人即使再贤惠也有私心,丈夫不主动提纳妾的事,公婆也不逼,她就顶着压力到处寻医问药,这些年里催孕的汤药灌了无数碗,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怀上了,林家一家子自然全都喜不自胜。
“不着急,这几天才刚满三个月,他们这个孩子来得迟,我原是想等瑛儿媳妇坐稳了胎再与你们说的。”李氏颇为感慨,叹了口气,却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喜色:“说起来这些年里她也吃了不少苦,灌了无数的苦药不说,心里想必也是着急不好受,最近这两三年更是娘家都推脱着不怎回了,如今总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让她回去小住一阵,也刚好散散心。”
霍芸好毕竟是新嫁过来的,和林家也隔了一重,不很熟悉,别的话不好随意说,就也跟着笑着道:“恭喜。”
林家长媳成婚多年一直未有身孕,她纵然和这位林家大少夫人只在交际应酬的时候偶尔见过面,连话都怎么说过,可对方的事她却也听说过,尤其是这两年,女子们聚在一起经常就会提起,说她真是好大的造化,嫁了林家那样通达人情的人家,否则七年不孕,夫家都可以名正言顺的休了她了,可林家倒好,娶了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不仅没提休妻的事,林彦瑛房里更是连侍妾都没有一个……
有人是酸溜溜的边嘲笑边羡慕,有人则是恶意中伤,纯粹看笑话的。
总之可想而知,林家那位大少夫人这几年承受了怎样的非议和压力都是可想而知的。
一个女人的这一生,想要顺顺遂遂的,是当真不容易,总要经历这样活着那样的坎儿。
霍芸好替对方暗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目中突然闪过一丝的隐忧,虽然她将情绪掩饰得极好,几乎是当时就敛去了,武昙拿眼角的余光一瞥,却瞧见她手掌不自觉的朝腹部抚了抚……
武昙只看了一眼就赶快收回目光,没吱声,又笑嘻嘻的转头过去继续和林彦瑶说话;“对了二嫂,孩子的名字取了吗?”
林彦瑶用手指轻轻的蹭了蹭儿子的脸,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随后又化作融融的暖意,轻笑道:“还没呢,早前你二哥在家的时候有张罗过一阵,他是无所谓是儿子还是女儿的,说是要把男孩和女孩的名字都取几个先备,我当时还巴望着能生个丫头呢,就拦着没让他取。早上那会儿大哥和大嫂过来也问了名字的事,我说让大哥给取了就好,祖母却放话说名字的事不着急,让我写家书去让你二哥取,不能让让这个做父亲的躲清闲。”
女人生产,夫君却不在身边,纵然婆家的人再友善,这两者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武昙多少能理解林彦瑶心心中的那种不适,霍芸好自然也看出来了,就微笑着打圆场:“孩子落地本来也要去家书给二弟报喜的,这里往元洲城去信有专门的信使和驿站,很快的,来回十天到半个月肯定能有信儿。孩子要摆满月酒的时候才好抱出去见人,怎么都不耽误的。二弟妹你先养两日,等身体恢复一些了再写家书,这封信还是你亲自寄了才好。”
“嗯!”林彦瑶笑笑,也不驳大家的好意。
“琪哥儿,来。”李氏自然比其他人更能看懂女儿的心思,怕她胡思乱想,就招招手把琪哥儿叫到跟前,摸着他圆溜溜的小脑袋又指着床上的小婴儿逗他:“再有个一年半载,弟弟就能陪你玩了,高兴吗?”
“高兴。”琪哥儿在外祖母面前还是比较规矩的,一板一眼的回答着问题,但又仿佛不很适应这样的拘谨,很快又转头扑过去抱武昙,赖着她问:“小姑姑,青姑姑呢?她怎么没来?”
“找她干什么?”青瓷只要一回侯府来,琪哥儿就会变成她的小尾巴,十分黏人,今天青瓷没跟着来,这小子居然就忍不住的找人了,武昙心里可乐,就故意逗他。
“上回她说等我马步扎稳了就教我一套拳,秦爷爷说我扎得很好了。”琪哥儿仰起脖子,一脸的骄傲。
林彦瑶却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的揭短:“秦伯逗着你玩呢,你做什么他都捧臭脚,过年的时候写个福字都还少两笔呢,他也照样夸得跟朵花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