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常在驿站休息了一晚,这天一早起来整理好车马行装准备继续赶路,就听身后的官道上一大片马蹄声呼啸而至。
声势实在是太过浩大,仿佛有匪兵过境,惊得李丞相一行全都一个激灵,随行的卫队剑拔弩张,立刻把剑出鞘,护住了行礼和使团官员,做出防卫的姿态。
萧樾一马当先,很快出现在视野里。
李丞相认出了他来,虽然大家也算是老熟人了,可是这一刻却非但未曾觉得轻松反而更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护卫收起刀剑,自己举步走到前面,
待到萧樾策马走近了,便就拱手作揖:“晟王殿下?”
往他身后看去,就只看到一支精兵跟随,并不见使团的人,就更是觉得不对劲:“王爷怎么没有跟随大胤其他的使团成员一起?是不放心外臣这些人,所以特意辛苦赶过来与咱们同走一路的吗?”
只是话是这么问,却又知道必然不是的。
萧樾收住缰绳,却是高居与马背之上,居然连下马来攀谈一下的意思也没有,只就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玩着手里马鞭,脸上表情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李相大约是还没得到消息,那就由本王告诉亲自告诉你好了,咱们原定的皇都之行已经取消了。”
“啊?”不仅是李丞相,他身后的其他官员里也都是大惑不解,此起彼伏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李丞相强撑着气势不想落于下风,还装糊涂:“是殿下又有别的差事么?本来还想等回了皇都之后本相也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殿下……”
“李相大概是没听清楚本王的话,本王的意思是,本王和你,还有你们这一行人,此次的行程都取消了。”萧樾声音冰冷的纠正他,他赶时间,所以也懒得跟对方打嘴皮子官司,紧跟着就话锋一转,继续道:“就在四天前,你们边境驻军突然奇袭了我大胤的边城元洲城,不仅两国再次开战,你们的边军将领还冲杀入城,屠戮和掳劫了我朝百姓。丞相大人,虽然本王相信您此次来我胤京的初衷是带着百分之百的善意和诚意的,可如今两国干戈又起……这件事梁帝若是不能给我朝一个满意的交代,事情就不能善罢甘休了。”
言罢,也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直接招招手:“来人,把李丞相还有另外另外副使一并给本王请出来,立刻再护送回京城去,交由陛下发落。”
他说的这段话,实在是信息量太大,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此行的任务确实是来和大胤人交好的,在胤京期间还都尽量的放低姿态,就是为了求着萧昀答应早一点把梁晋放回去的,现在眼见着功成身退,梁帝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下令动了兵戈?这岂不是在断他们这一行人的去路和生路么?
大家都不相信梁帝会这么说。
所以,一时间很难接受,反应上也慢了好几拍。
而雷鸣却是雷厉风行,已经带了十来个人上前,分别想李丞相和两位同行的副使都按下了。
“大胆!休要对我们丞相大人无礼。”南梁方面的护卫反应过来,顿觉颜面尽失,刷的一下拔出刀剑就要上前来抢人。
萧樾高坐在马上不动。
后面已经又有大批的亲卫冲了上来。
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厮杀一触即发。
李丞相这时候脑子里已经有点乱了。
从理论上他不觉得萧樾有编排这样离谱的谎话来诓他的必要,可同时又是打从心底里不肯相信梁帝会下了那么离谱的命令做了那么离谱的事……
可是有一点,这里是大胤境内,即便他这里也带着几百人的卫队护送,可这里离着边境几天的路程,就算他今天可以强行冲破萧樾的封锁——
那也是如同在做困兽之斗,能强行逃脱离开大胤的机会十分的渺茫。
正在我心慌意乱之时,就听萧樾寒声说道:“本王还急着赶去边境处理此事,并不想与你们过分为难,咱们有话说话,丞相大人若是识趣,就请配合本王的人马上返回胤京去,否则的话——本王要强留的话,就不是现在的这个场面和结果了。”
大胤的晟王萧樾,少年成名,曾是有北境战神之称的修罗一样的人物。
南梁在两国签订过和书的情况下突然发难,这本来就是在挑战大胤皇族的尊严和底线,萧樾现在说请他们回去,真的已经可以说算是很宽容了,你要这时候还不知好歹的跟他来硬的……
那他可能就直接没耐性再“请”你回去说话了,直接把性命交代在这里才最干净利索。
李丞相虽然也有文人的傲骨,可现在具体的情况不明,加上好汉不吃眼前亏。
眼见着那些侍卫要冲动动手了,当机立断的就出声喝止:“都不要轻举妄动。”
言罢,又立刻转头看向马背上的萧樾,诚恳的正色道:“晟王爷,我朝陛下确实诚心和贵国交好,否则也不会放心将太孙殿下交给你们这些年,现在边关的事本相虽然不很清楚,但想来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的。您要让咱们再回胤京去交代此事也不无不可,但是在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们依旧是抱着两国交好的目的前来出使的南梁使臣……”
萧樾知道他的意思,没等他说完就又挥了挥手:“将李相等三人送回胤京,其他人,收缴了他们的兵器,将他们暂时留在这个驿站。”
这事情是他提前就打算好的。
曲林已经把要留在这里的两百人提前点好了,闻言就麻利的带人下了对方卫队的兵器,并且将行李搜了一遍,把藏着的暗器和兵刃也全部收缴了。
萧樾没时间在这里跟这些人磨,带着剩下的人继续策马南下。
梁晋的事,他认定了只是个幌子,所以路上直接也没去事发地点看情况,终于在三天之后赶到了元洲城。
而与此同时,南梁皇都的王皇后也听到了梁晋在回京路上被刺身亡,还有边境骤起干戈的消息。
军方正统渠道的消息被周畅源联合边军主帅一起封锁了,还没传到梁帝的耳朵里,王皇后这边的消息自然是周畅源算计好故意透露给她的。
王皇后听说了之后,当即吓软了下去,惶惶的呢喃:“梁晋是他叫人去杀的,他这是要逼着本宫一定要跟他走同一条路啊……梁晋死了,所有人都会认定这是本宫做的,尤其是陛下。”
因为她之前去检举了梁晋身世的秘密,这就给了梁帝先入为主的印象,而现在梁晋出事,她就是现成的凶手。
金嬷嬷也惊的不轻:“陛下若是要追究的话,恐怕不会听娘娘解……”
“呵……”王皇后这时候却已经是红了眼睛,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现在就只能先下手为强!”
那位阮先生最绝的算计原来是在这里,杀了梁晋,梁帝必然要怀疑她,她解释不清楚,就要被认做凶手,现在她但凡是不想死,那就只能是——
主动发动宫变,先对梁帝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