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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1 / 2)

大老远看上去,庙好像比以前小了许多,我问奶奶道:“奶奶,庙是不是被拆了?”


奶奶说:“拆了一间,剩了一间。”


我说:“哦,那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仙啊?”


奶奶说:“原先供奉的是东王公。”


东王公就是东华帝君,古神话传说是西王母的老公,是男仙的老大,不过中国的神话演变的种类太多了,在不同的版本里,东华帝君的地位和身份就不太统一了,西王母也偶尔会成为别的神仙的老婆,但不管怎样,东华帝君都是一位神仙大佬,降妖除魔镇邪还是不在话下的。


但是奶奶说“原先”,那庙里现在供奉的神祇是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问,奶奶已经开始拿钥匙开门了,推开门一看,正中的墙上赫然挂着一幅图,图上是一位形貌清奇的老者,头戴一顶蓑笠,身穿一件宽袖长袍,须发长而飘然,整体是非道非俗的打扮,但看上去极为有气度。那图上方写着三个大大的繁体字,我认得,正是“义山公”三字。


而在义山公的图像下,摆着一张长一丈半,宽四尺多的陈红色条桌,桌子上前前后后摆放了十几个牌位,最前方的一个牌位上刻着几个字——“陈讳汉生”,那正是我爷爷的名讳。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奶奶就喊了一声:“跪下,给你治病!”


这明明是个庙,现在居然变成供奉我们老陈家列祖列宗的地方了,我不禁愕然。耳听得奶奶让我跪下,我莫名其妙道:“奶奶,这是怎么回事?这里不是庙吗?”


奶奶说:“你说怎么回事?咱们老陈家的祠堂不是被烧了吗,现在这里就是新的祠堂!”


我愣住了,我们老陈家以前的祠堂足足有八间房子那么大,而且是分成前后两进的大院子,里面不仅供奉的有列祖列宗的牌位,还有几个守护祠堂的凶神的塑像以及满屋子的对联、图像。


可惜后来被几个调皮的小孩儿一把火烧成了白地,爷爷差点气得吐血,整天自责自己算了一辈子,自家的灾难却算不到,白担了“神算陈”的名号。


但就算被烧了,还可以重盖嘛,总不能就变成现在这么一间屋子啊。


我郁郁道:“奶奶,为什么要在这里供奉祖宗啊?”


奶奶瞪着眼道:“怎么?祠堂被烧了一次,祖宗就不供奉了?”


我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找一个比较堂皇一点、大气一点的地方,反而要窝在这么一个小地方?你看这一张桌子都快把整个屋子填满了,最起码占了一半的地方,你不感觉很拥挤吗?”


奶奶说:“大的未必好,小的未必不好,咱们义山公以籍籍无名而闻名天下,流芳千年,靠的就是隐秘;咱们原先的祠堂倒是很大,很华丽,不一样被人给烧了?只要供奉祖宗,只要心中记着祖宗,地方是大是小不都一样吗。”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奶奶却道:“还愣着干嘛?跪下啊。”


我说:“跪下?您还真给我治病?”


奶奶翻着白眼说:“不然我们到这里干嘛?”


我说:“我真的没病!”


奶奶固执地说:“你有病!”


“我没病!”


“你有病!”


“没病!”


“有病!”


“没!”


“有!”


“好吧,我认输了,跪下是吧,我跪了。”我实在是服了!


在我不情不愿跪下以后,我心中暗想,奶奶肯定是有病了,看来爷爷的去世给她的打击不小啊,有空得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奶奶让我跪好,然后她粘了三炷香,点燃,插到香炉里,在香烟袅袅升起,盘旋于屋内之际,奶奶也跪在我旁边的一个蒲团上,对着众牌位行了一番礼,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说些什么。


就这样祷告了一会儿,她又让我三跪九叩地拜祭了一番祖宗,最后,她让我跪直了别动,她则从屋里拿出一根毛笔,找出一盘朱砂泥,用毛笔沾了沾,然后点在我额头上,又画了几道。


那里没有镜子,我也不知道她画的是什么,只是感觉上额中央处很凉、很痒。


画完以后,奶奶点燃了一根白蜡烛,拿了个小茶盏,倒了半盏酒(这些东西都在屋里备着呢,酒是祭祀用的),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符,扣在右手里,食指翘起来摸着鼻尖,嘴唇轻动,默念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而且念一会儿点一次头,总共点了三次头,然后把纸符点着,烧了一半之后,放到了半盏酒里,纸符借着酒又烧了一会儿,并且把酒也燃着了。


纸符烧完之后,奶奶端起茶盏,对我说:“喝了。”


“喝了?奶奶,你没搞错吧?”我欲哭无泪,看来来找奶奶纯粹是个失误,没事找罪受呢不是。


奶奶坚决地说:“你少废话,快喝了!宗祠之内,容不得你撒野!这是祖宗赐给你的圣物,你敢不喝?”


我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我喝,喝一小口行不行?”


“不行!你快点!”奶奶十分凶悍,毫不退让。


无可奈何,我只好端着茶盏,皱着眉头,闭上眼睛,凑到嘴边,一仰脸,“咕咚”一声,把那半盏残酒咽了下去,顿时一股温热的、辛辣的、焦糊的、粗糙的感觉杂糅而上,直冲喉咙,胃里翻腾着想要把那东西吐出来,我强忍着没吐,心中一个劲儿地说,真是不好喝!真是不好喝!


奶奶却满意的“嗯”了一声,然后又喝了一声:“跪好!别乱动!”


之后,她拿了一根红色的细毛线,大约四五尺长,一头缠在我的左手小拇指上,一头牵过去,系到爷爷的排位上,她用手在毛线的中间勾了几勾,弹了几弹,将那毛线眨眼间挽成一个结,又瞬间解开,期间手法特别快,快到我根本看不清,然后她长出一口气,说:“好了。”


我纳闷儿道:“什么好了?”


奶奶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过阴!”


过阴?我吃了一惊,过阴的方法我在《义山公录·理篇》上看到过,其中所说种种情形,根本就不是眼前奶奶这样的做法嘛,奶奶这是过的哪门子阴?


还有,奶奶不是说帮我治病嘛,怎么最后搞起这个名堂了,而且过阴是只有那些特殊体质的人才能做的事情,我怎么会做?我怎么能做?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忽然变了,一个不愿接受的念头浮上心来,难道我也是那种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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