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大殿下知道是自己说漏了嘴可怎么得了?
顾鹤轩第一反应便是想要找法子遮掩过去, 甚至想着要不要再装晕一次,拖到阮女官回来便好了。
结果不等他动作,便看到小太子慢悠悠的拿出了个东西摆在桌上。
顾鹤轩定睛看去, 就瞧见桌上的是个锥子。
细长而尖, 个头不小。
而后就听小太子声音轻软道:“这是瑶瑶纳鞋底的时候用的, 新磨过,很是好用,一戳一个窟窿,”说着,他捏着锥子的木柄,晃了晃亮闪闪的锥子尖儿,笑着道, “顾太医若是还觉得头晕不舒服,不妨事,我准备好东西帮你了。”
帮,怎么帮?
顾鹤轩猛地想起上次他装晕,结果这人捏了根针灸用的针扎他人中,动作干脆利落。
结果这次不用针,改用锥子了?
他的脸可不是鞋底,扛不住这玩意儿的。
而且顾鹤轩很清楚,小太子现下并不是说笑。
他的眼神格外认真,还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顾太医立刻收起了刚刚的想法,神采奕奕的站稳行礼道:“回殿下的话,微臣刚刚略有些精神不振,可见到殿下后,立刻觉得神清气爽,清醒得很。”
小太子眨眨眼,好奇地问他:“顾太医此话当真?”
顾鹤轩义正言辞:“自然是真。”
“那顾太医且说说看,董家如何,阮家又如何。”
顾鹤轩确实是知情人,但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而劝道:“如今殿下的分魂之症还未能痊愈,许多事情未曾记起,此事怕是不好入耳……”
“顾太医,”小太子看着他,声音平和又轻软,“我看折子里他喊你顾卿,你们该是关系很亲近的才对。”
顾鹤轩不知这人为何说起此事,可还是回道:“仰仗殿下照拂。”
“那你是不是要听他的?”
“殿下有令,莫敢不从。”
小太子单手托着下巴,笑容依旧:“那你对他坦白,却对我隐瞒,或许在顾太医眼中,我并不算是太子吧。”
此话一出,顾鹤轩只觉得背后有冷汗猛地冒出。
说实话,在他心里,两个殿下本就不同。
大殿下端方自持,虽然比以前略有些易怒,可该记着的事情都是记得的,做事也是规行矩步,不曾有差错,顾鹤轩自然信任。
但小太子不同,他就像是赵弘童年的再现,干净如纸,剔透如雪,纵使顾太医欣慰于总是压抑的太子殿下能重新找回快乐,可他一直没有把小殿下当做大人看待。
总觉得,这还是个孩子。
但是这些也就只心里想想,从来不敢说出口的。
现在被小太子挑明,顾鹤轩便觉得心砰砰直跳,耳朵里甚至有鼓噪的声音。
终究还是一个人的。
一样的记仇,可也一样的锐利。
自家殿下无论是什么年纪,什么阅历,做事总是能直接掐中要害。
假使顾鹤轩真的点了头,别说小太子,恐怕大殿下都不会轻易饶了他。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赵弘笃定的告诉过他,分魂之症并不是分出来了两个人,他们本就是一体,只是一个经历颇多,一个还未长大罢了。
无论哪个都是主子。
只是顾太医没想到,小太子居然能轻描淡写的就把他给逼到了悬崖边,退无可退。
抛却了所有侥幸心思,顾鹤轩行了一礼,直接道:“殿下在微臣心中自然是一样的,微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太子点了点头,顺手摸了个桔子,剥开皮,将里面的桔肉掰开,分给了顾鹤轩一半:“你坐吧,边吃边说。”
顾鹤轩接过桔子,拿在手里并没有吃,而是用最简洁的话将事情告诉小太子。
在这其中,他是有些隐瞒的。
比如董家曾经的糟粕事,比如阮家过往的细节。
这些事情以后都会慢慢知道,现下顾太医告诉他的只有与阮瑶相关联的那些,还有董家被陈家查出来的诸如侵占田地、结交近侍的琐碎事。
待听完后,小太子的指尖下意识地在桌面上叩了叩,而后道:“董家人联合母后害了瑶瑶,也害了我,现在还想要去害瑶瑶家人?”
顾鹤轩回道:“是。”
“‘他’想要如何处置?”
顾太医明白他在问大殿下,立刻回道:“已经派人去阮女官的家乡,不会出岔子的,而董家,”顾鹤轩犹豫了下,最终选择坦诚相告,“有罪有罚,按律办事,清出京城才能安心。”
小太子闻言,把最后一瓣桔子塞进口中,缓缓地应了一声:“哦。”
这般反应却是让顾鹤轩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