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赵弘来说,他喜欢的从来都是阮瑶,并不会因为阮家如何而改变想法。
在他看来,若是阮家出身不高,见识粗陋,这也不打紧,他自然有办法护他们周全。
可是让赵弘意外的是,阮家虽是耕读出身,但是在当地的名声极好,特别是阮母颇有贤名,邻居家有些纠纷吵闹都会请阮母去裁断说和。
阮唐更是写得一手好文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的娘家,若是好好帮衬一把,以后定然是自家瑶瑶的助力,许多事情的阻力也就小些。
大殿下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阮瑶胳膊搭在窗边,下巴轻轻放在手背上,语带笑意:“不过在我家那里,初一的时候即使是城里的店铺都是不开门的,等到晚上才有人上街,没想到京城里这会儿就如此热闹。”声音微顿,语调轻轻,“奴婢有点想家了。”
大殿下看了看她,想着自己这会儿要是能给她描述一下京城里的热闹景象或者是有趣地方,想来瑶瑶定然喜欢,也不会因为思乡而太过感伤。
但是他也不知道京城哪里好……
从小到大,赵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尤其是在得了太子之位后,他便忘记了什么是玩耍的快乐。
每天光是读书骑射就能占去大半时光,太子太傅张大人又是个为人严肃的老师,布置的功课从来不少。
在赵弘的记忆里,年少时就两样东西最印象深刻。
一个是饿,一个是累。
哪怕长大了,太子殿下依然被皇帝皇后加上张太傅一起用最高的标准要求,使得他无心乐理,无意玩乐,就连绘画都是小鸡啄虫的水平。
可以说赵弘从不知道什么叫闲暇时光,对皇亲贵族喜欢的游戏一无所知,更别提去寻欢作乐了。
他也压根儿不知道京城里有什么地方是好玩的,无法开口,现下便没了动静。
阮瑶却没指望过自家殿下说起这些,在她心里,赵弘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知晓,什么都不记得,自然也不会知道宫外之事。
于是阮女官扭头看向赵弘,笑容温润,眉眼弯弯:“殿下,你吃过糖葫芦么?”
大殿下老实的摇头。
阮瑶落了帘子,却没有坐回来,而是在一旁的柜子里找了找,瞧见了杯盏茶壶后,很利落的拎起一旁的小铜壶,一面沏茶一面道:“在家的时候,哥哥只要进城都会给奴婢带一串糖葫芦回去,比不得旁的点心,可滋味也是不错的。”
大殿下接过茶盏,想说,她要是爱吃,自己现在就让人去请个做糖葫芦好的师傅入宫,天天做来吃。
可不等他开口,就听阮瑶道:“不如等下瞧见,奴婢买给殿下吃可好?”
赵弘微愣,抬头看她。
这还是头一遭有人说要买东西送他。
太子殿下收过不少稀罕宝贝,想要奉承他的人能围着皇宫排三圈,但无论什么珍宝,都不如现在阮瑶说的一串糖葫芦更让他欢喜。
纵然现在还没吃到嘴里,大殿下已经觉得比蜜糖甜了。
他抿抿嘴角,而后笑着点头,声音温和轻缓:“都听瑶瑶的。”
只是有些不凑巧的是,一路行来看到了卖栗子的,也看到了卖药糖的,甚至连着看到了三个卖酥饼的,独独没有遇到卖糖葫芦的。
见阮瑶有些失望,脸颊微微鼓起。
赵弘便饮了口茶,瞧着她,悄然伸出手,轻轻一戳。
阮女官扭头看他,大殿下却装作什么都没做似的,一脸坦然,微微扬高了声调:“京城里有什么好去处?”
外面的丁卯意识到这是太子殿下问他的,立刻打起精神,说话的时候也没了口音,声音颇为沉稳耐听:“属下打听过,京城里新来了个百戏班子,很是热闹,多付些银子便可以去二楼雅间。”
阮瑶原本担心赵弘的安全,如今听了这话便定了定心。
既然有雅间,想来是能妥帖些的,季大季二两位统领都在暗处护卫,自是稳妥的。
于是等赵弘看过来时,阮瑶便笑道:“殿下,奴婢想去瞧瞧。”
赵弘点点头,回了个笑,感觉有寒风顺着帘子吹进来,他便拿过毛毯搭在阮瑶的身上,温声道:“好,听你的。”
外面驾车的丁卯神情严肃,心里却在默默念叨着家里的娘子。
他想媳妇了。
而随着马车前行,暖炉渐渐升温,车舆内便是温暖如春。
赵弘刚刚自己给自己喂了药,睡满了一个时辰,现下精神颇好,反倒是阮瑶从早上起来就在忙碌,半点不得闲,若是有事做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突然清闲下来,加上马蹄很有规律的踢踏声,阮女官便渐渐有了些困倦。
特别是毛毯披在身上,这股暖意实在让人眼皮打架。
一开始她还舍不得睡,想要往外多瞧瞧多看看。
但打了两个哈欠后,阮瑶就坐了回去,靠着软垫,伸手揉了揉眼睛。
而后很快,她就偏了偏头,沉沉睡去。
人在睡着以后身子往往是会放松下来的,阮瑶也一样。
在赵弘和车舆壁中,她不自觉地选择倒向了自己最信任的那边。
大殿下只觉得肩膀一沉,扭头便看到自家瑶瑶把头靠在了他身上,闭着眼睛,睡得安稳。
刚刚还在思量出宫后的各种琐事的赵弘立刻大脑一片空白,背脊猛的紧绷,肌肉也突然紧张起来。
分明阮瑶只是轻轻一靠,可在他看来,就好似有千钧重担直接压下,弄得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