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因为董七郎年幼,便被养成了个骄横性子,一开始对着赵弘还有些怕,可后来见太子之尊居然对自家格外和气,董七郎便胆大了起来。
拉着赵弘出门游玩,借着赵弘的威势狐假虎威。
虽然董七郎并不曾像是几个哥哥那样在私下里做下恶行劣迹,但他也没少打着太子旗号给自己谋求好处。
昨日听闻董家即将落难,眼瞅着就要祸及满门,董七郎走投无路,便想要去找张文敏说项,递话给赵弘,让他想法子为自家脱困。
结果东明宫犹如石沉大海,再无声息,董七郎便起了歹心,想要带着人来挟持于他,借此得以让自己可以脱离险境,离开大齐,到外邦寻找活路。
听上去是个昏招,可是事出紧急,也只能兵行险着,孤注一掷。
没曾想,计划还未实施就以垮掉一半。
这太子不是早就被皇后架空了吗?怎么身边还有如此高手!
形势比人强,董七郎便换了法子,从胁迫便成了央求:“殿下,我不知你为何对我家见死不救,也不知你与皇后娘娘之间有何龃龉,可殿下啊,你当初与我家三哥最是要好,还曾说过我祖母便是你祖母,如今祖母她老人家已是被气得一病不起,殿下,求你看在她的脸面上,让陛下对我董氏一门网开一面可好?”
董七郎声音殷切,字字泣血,说完就呜呜嚎哭起来。
可他不知,眼前的赵弘已不是之前那个。
对小太子而言,他不知道自己与董七有何关联,也不记得和董家老夫人有甚关系。
故而在他眼中,董七郎不过是个想要来找事结果没成功的贼人,仅此而已。
小太子瞧了他两眼,突然道:“我出宫踏青,你为何知道?”
一句话,便让董七郎的哭声戛然而止。
季大也跟着皱起眉头。
是了,今日出宫虽是殿下有所准备,但也只有身边人得知,顶多是出宫时宫内人知晓,怎么董七郎一个外人竟然了解的这般仔细,还能摸到殿下身边来?
小太子虽丢了许多记忆,可正因如此,他半点不受影响,思绪也清晰明白。
发现了不对劲便问了一句,见没人说话,就觉得这问题无趣,不再提了,转而问道:“旁的都不要多说,我只问你,今日你来到底所为何事?是意欲行刺,还是尾随而至?”
董七郎已有些发觉眼前之人变化颇多,不好糊弄,赶忙道:“我没想行刺,也不是尾随,我……”
他扭头,看向了白日身着夜行服的仆从们,一时哑然。
不过小太子倒不是真的想从他口中知道什么答案,轻飘飘道:“按照律法,谋害太子乃谋大逆,为十恶,抄家灭族之祸,而窥视太子行踪是大不敬,亦为十恶,还是抄家灭族,说起来,倒是无甚不同。”
董七郎愣在当场,不知作何说话。
而季二则是走到赵弘身边,低声道:“殿下,他还未曾说出何人通风报信,只怕不能立刻送去衙门。”
小太子是不太在意这些的,但另一个自己告诉过他,身边可以留下钉子,但要物尽其用,若是有毫无用处的背主之徒必须要尽快扫除,不留后患。
于是小太子看向了季二道:“你能问得出吗?”
季二恭声道:“跟顾太医学过几招,应该够用。”
“那你去试试吧,”小太子眉眼清明,声音疏朗,“离远些,莫要吵到瑶瑶安睡。”
季二作为时时刻刻跟在两人身边的人,早就对这种明里暗里的暧昧做到视而不见,面不改色的应了一声,转身走向董七郎,像是提小鸡一样的把他拎了起来。
董七郎见赵弘来真的,终于怕了,又嚷起来:“我,我不是有意过来的!殿下,殿下,我只是……我只是忧心我六哥!他虽做错了事,但罪不至死啊!若是真的要拿一个人的命去,用我的命抵了我六哥的命也就是了……”
“闭嘴。”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众人皆看向了赵弘,而后便看到太子殿下还在用手捂着阮瑶的耳朵,眉眼间已经带了些不耐烦。
他并不介意董七郎闹事,也不在意这人是否参与当初毒害之事。
毕竟董家害的是那个曾经视他为友的赵弘,与现在的小太子有什么关系?
可是,小太子厌烦他吵闹,会扰了瑶瑶清梦。
故而出声打断后,太子殿下抬了抬眼皮,看向董七郎,声音淡淡:“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死吗?”
董七郎瞪着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说死,那是威胁,也是赌,赌的是这个人不知真相,赌的是董家和皇后能切割开来,让太子能救他满门。
若他真的想死,怎么可能只身前来求助?
可是现在退缩了便是功亏一篑,于是董七郎做出了哀戚状,道:“若是以我性命,可以抵六哥,我愿死!”
小太子听了这话,突然笑起来。
他笑的时候与大殿下略有不同。
大殿下无论心底是否欢喜,脸上总是轻轻的,淡淡的,从不会有什么大的波动。
但小太子的笑向来不加遮掩,那双肖似庄婕妤的眉眼微微弯起,看上去带了些孩子的稚气,又有着这些日子以来养出来的太子威仪,混合在一处,便生出了些别样的韵味来。
而现在,他笑着将披风给阮瑶拢紧,掌心重新附在她的耳边,动作轻软温柔。
睡梦中的阮瑶微微动了动,把脸往毛领子里又埋了埋,引得小太子越发谨慎,笑容清浅,开口时,声音也掺杂了些温然暖意:
“你想死,那便死,我又没拦你。”
董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