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水湄想起苏州一行,路途之上,杨庸对他们多次下黑手,若非他们运气不错,早就被弄死了。
陆不言双手负于后,微仰下颚,“杨庸此人,虽贪财,但却绝不会背叛大明。”
“可他想你死。”小娘子语气略急。此事如此危险,苏水湄实在不想陆不言以身犯险。
“人之死,或轻如浮毛,或重于泰山。以我一人之命,换天下百姓安康,换一个盛世大明,又有不可呢?”男人说话时黑眸澄澈,浸着月色,波光流转,漂亮极了。
苏水湄定定看着他,似有些痴。片刻后,小娘子才徐徐道:“父亲也曾说过这句话,若为百姓,生死何惧。”
苏水湄想起小时,她坐在父亲肩头,望着天地苍茫、江山绿水。那如画山河,瑰丽壮美,美好到能令人忘记一切烦忧。可除了这些,另外某些深藏在心底的磅礴记忆也跟着汹涌而来。
她以为,她已陷于世俗,已经忘记了那些美好之物,磅礴之念。却不想,这些东西始终藏在她心底,与她父亲清俊挺拔的背影相结合,变成了苏水湄永远无法忘怀的一幕。
或许曾经,她受父亲影响,也曾有过这种匡扶江山社稷的伟大念头。
可救大明,如此重大的事,她能做到吗?
苏水湄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而她的犹豫、彷徨,一丝不落地落入陆不言眼中。
在男人眼里,此刻的苏水湄紧张的像一个孩童。
男人伸手,握住她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柔荑,声音轻缓而坚定,“我相信你可以的。”
小娘子眼睫微颤,下意识抬眸,他相信她可以……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男人上前一步,单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然后将头深深埋入她的脖颈处,语气又温软细腻下来,“湄儿。”
一句“湄儿”,给了苏水湄难以言说的勇气,也让她站在了这里。
清晨的阳光穿透细薄的空气直射而来,苏水湄立在那里,双眸印出光色。她暗暗握拳,打定主意,正准备去寻杨庸,却不想前头正走来两人。
为首之人身穿丧服,怀里抱着个酒坛子,黑发披散,浑身酒气,走路左摇右晃,哭哭丧丧的,看着实在是十分伤心。
这是……杨彦柏?
苏水湄认出人来,赶紧上前唤他,“杨公子?”
杨彦柏醉眼朦胧地转头,看到苏水湄,停顿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就哭了。
苏水湄:……
杨彦柏身边的美人见状,赶紧用帕子替他擦拭眼泪,声音娇柔的劝道:“杨公子,您都哭了一路了,歇歇吧。”
杨彦柏拼命摇头,然后抱着酒坛子又猛灌了几口,“呜呜呜……”
苏水湄:……
苏水湄转头看向这位美人,“这位是……”
美人福身,“奴是满花楼的,昨夜刚被杨公子包下。”
苏水湄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又转头看向杨彦柏,“那杨公子您这是来……”
“奔丧。”说着,杨彦柏心情激动的狠狠清了一下鼻涕,哭得眼肿鼻子红,那双眼睛吊着两个眼袋子,都快肿成两条缝隙了。
苏水湄有点不忍直视,她转头看一眼那位杨柳腰小美人,再勉强看一眼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抓着小美人手不放的杨彦柏……
苏水湄:您这诚意可真够足的。
“我,我要去看陆儿最后一眼……”杨彦柏拨开身旁美人,摇摇晃晃往前走。
苏水湄立刻回神,“杨公子。”她侧身拦住杨彦柏,压低声音道:“我有事想与您相商。”
“有事?什么事?”杨彦柏打了一个臭气熏天的酒嗝。
苏水湄下意识捂鼻,声音嗡嗡道:“是关于陆不言的事。”
杨彦柏神色一凛,抬眸看她。
杨彦柏本就长得不差,只是平日里太不着调,如今突然露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竟让苏水湄心中莫名紧张起来。
“哦,”他说,“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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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水湄本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将这件事与杨彦柏说清楚,却不想她只提了一句,杨彦柏便打断她道:“说吧,陆不言要我做什么。”
“你……”苏水湄一脸愕然。
杨彦柏靠在墙上摆手。此刻,两人正躲在一处偏僻巷子口,杨彦柏虽然依旧浑身酒气,脸上泛红,但说话条理清晰,一点都不像宿醉模样。
“陆不言是我兄弟,我自然信他。”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怀疑?”苏水湄身为女子,对男人之间的这种兄弟情不是很清楚。好吧,她也算是陆不言的半个兄弟。
“如果连兄弟都怀疑,那这世上还有何可信之人?”
这句话触到了苏水湄的心,她想,陆不言于杨彦柏来说,应该就是苏水江对她的意义。
不管弟弟做出什么事,她第一反应也是相信。
“而且我早就知道,像陆不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早死,毕竟祸害遗千年嘛。”杨彦柏叉腰。
苏水湄想,也不知道刚才哭得涕泗横流的人是谁。
巷子里静了静,苏水湄咬牙,说出了陆不言的计划,“陆不言让我去找你爹。”
“找我爹?”杨彦柏托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