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晴也觉得香兰有些不分场合,于是拉着她的手道:“表姐说得对,你现在吵嚷是丢盛家的脸……”
就在这时,成天复走了过来,香兰看到表哥走来,立刻红了眼圈,抽泣道:“表哥……”
成天复没有搭理她,只转身对知晚说道:“明日下葬用的器物,我已经命人放到了小仓库里,你明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盛家的七叔公,大舅舅没有嫡长子,书云太小,不堪为丧主,所以请了族里的七叔公代劳。但是有些要钱银的事情,还得你这个长女出面定夺。”
知晚依依点头记下。可表哥只跟长姐商议事情的样子,又将香兰给气到了。
就在这时,又有宾客前来,是慈宁王府的高王妃与金世子前来吊唁。
陛下虽然允诺了退婚,但是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让人横生猜想,所以一直没有宣旨,只想缓上两年再说。
慈宁王府作为盛家未来的亲家,自然得备下白包钱前来吊唁。
不过慈宁王并没有前来,倒不是因为他做贼心虚,生怕被盛大人的冤魂缠绕。
而是因为昨日傍晚,他被陛下叫入了宫中。等王爷出来的时候,是被人抬出来的。有些消息灵通的影传慈宁王不知说了什么惹怒了陛下,让陛下命人打了板子。
而且还不是走过场的花板子,是实打实的板板见血,所以慈宁王被抬出来的时候,真是奄奄一息了。
不过他是因何惹得陛下震怒,完全不顾皇子的体面,赐给他一顿毒打的,问谁都不得而知。
这一场不讲体面的板子,也算是彻底凉透了慈宁王党的心思。
若是陛下有心立慈宁王为王储,又怎么会如此不顾及王爷的名声呢?
所以今日高王妃领着世子前来时,昔日众人环绕的热络场面全无,各个府宅似乎都有意无意地绕着王府走。
高王妃许是得了王爷的授意,入了盛家之后就悲痛得眼圈发红,焚香施礼做足了场面。盛家的那些小辈们都不知道,盛宣禾被刺杀的内情,所以看王妃和世子前来,只立在灵堂两侧规矩的还礼答谢。
至于盛香桥和成天复,他们俩年纪虽小,却明白祖母之前的一番苦心。
虽然慈宁王乃是真凶,可王妃和世子爷前来,他们的脸上就不能流露出半点对慈宁王府的怨恨。所以两人也是垂着眼眸跟着弟妹们一起还礼。
高王妃吊唁完毕,提出去看望一下秦老太君和王氏,于是便由人引着入了内室。
柳知晚并不担心祖母会在王妃面前失态。她老人家虽然病倒了,可是心里还横着一口气。就算病倒了,也能妥帖的与慈宁王妃应答。
现在天色已晚,该来的宾客都来了,还礼完毕之后,有些族人要与一起守夜的亲友们去后花园支起的白棚里用晚饭。
她累得有些没胃口,便转身准备回后院歇息一会儿。
这几天来她一直都没有好好睡一觉,趁着宾客们被表哥招待吃豆腐白饭的功夫,能够躺一躺也是好的,反正屋子里也有些糕饼,饿了就随便吃一口。
可是没走几步,就听见金世子在后面叫她。
她回头看去时,才发现金世子今天穿的一身黑色长衫,也没有带玉佩金环,只是在腰间挂了一个荷包。
金世子走到近前的时候,看到了她红红的眼睛,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吩咐身后的小厮拿来了一个锦盒,说道:“这里面是我前些日子从宫里拿回来的贡品雪参润肺膏。盛家遭逢变故,你心里一定有火,得空让丫鬟给你冲上一杯,滋补一下元气,免得你再病倒了。”
金世子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当盛香桥先前真的病了。
也不知是不是怜悯未婚妻早早失去了父亲,所以金世子便拿出了先前对待那些娇媚红颜的万丈柔情,体恤了一下盛香桥这个没了父母的孤女。
盛香桥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让身后的丫鬟接了过来,淡淡道:“世子爷,还有其他的事吗?若是没了我便要回去休息一下了。”
金世子没想到她会如此冷淡,不由得伸手撩拨了一下自己挂着的荷包,没话找话道:“我的佩饰荷包都被你赢了去。这个配衣服颜色有些寡淡,以后你得空了,再给我绣一个吧。”
柳知晚很累,却被世子没有眼色的一直阻拦,所以甚没耐心地瞟了一眼那荷包,扔下一句:“若是世子爷想要回彩头,我回头让丫鬟给你送去,这荷包哪里买的,也太丑了,世子爷以后别戴了……”
这话的尾音未散,她已经拐入院子走人了。
盛家的老爷是慈宁王所杀,虽然碍于局势不能说破,可她真不愿跟害得祖母伤心欲绝的凶手儿子多言。
金廉元气得英挺的面庞有些微微发青。为了让这失去父亲的孤女开心些,他今天可是特意戴了盛香桥在女儿节时送给他的荷包。
可没想到这般体贴居然再次贴在了冷屁股上。她居然都没认出这是她亲手绣的荷包,就这么硬邦邦地回绝了他。
金廉元气得不行,原先听说盛老太太执意要回老家的时候,他心里还略担心盛香桥不适应乡下的环境。
在叶城那个地方守孝三年,岂是年轻小姐能受得了的?憋也要憋闷死了。他原想着,若是她耐不住,大不了他每年借着去寻成天复玩的时候,带着她一起回京城里游逛尽兴了再送她回去。
可是现在看,她就应该去那种穷乡僻壤里呆上一辈子,若是能嫁给个杀猪屠牛的才最相配!
想到这,世子爷怒气冲冲地扯下了自己身上的荷包,随手扔在了一旁的草丛里,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盛家老爷的丧礼办得简朴而隆重。此番葬礼,陛下送了不少帛金,就连那口厚漆的棺椁也是陛下命人从外省连夜快船调拨来的。
所以虽然隆重,但是盛家并没有花太多的钱。
知晚订了不少的纸人车马,还有屋宅金库。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节俭了一辈子,估计他都没想到,自己的葬礼居然这般隆重聚财,光是白包就足够盛家几年的花销了。
待吊唁之后,盛老爷的棺椁便被一路送回了叶城老家。
不过在老太君临行前,成家倒是来人了。成培年主要是来劝说儿子成天复带着妹妹一起回到成家的。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盛家乃是在刀尖火海里?你大舅舅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数?若是再跟盛家绑在一起,只怕你会跟你大舅舅一样,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再说,你母亲是不是也要跟着盛家老太太回叶城?那个穷乡僻壤有什么好呆的?你跟我怄气也该怄得差不多了,还是回来成家来吧。我已经给你准备了安静的书房,你到时候用功读书,照常去参加延考,虽然这延考甚难,但是我会替你打通关节,考完后正可以去吏部历练……”
没等父亲说完给他安排的锦绣前程,成天复便匆匆打断说道:“既然您念父子一场来劝我,那我也劝一劝您,寻个机会辞掉户部的盐税差事。这里的水深,我不希望您身陷其中不可自救。”
成天复都快要被半大的小子气乐了:“你懂个什么!这差事多少人抢都抢不上,而且你还没看出来?慈宁王的大势已去,以后便是田家得宠夺势的时候……你回来之后,到底也是成家的嫡子,你继母无论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影响你长兄的地位……我如此辛苦,不也为了你们兄妹的将来吗……”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成天复最后默默地起身离开了,连送客都懒得送了。气得成培年破口大骂不孝子忤逆,拂袖而去
成天复这逆子既然如此顽固不肯听劝,便跟盛家这艘破船一起沉下谷底吧!
大凡官宦人家,讲究的是传承接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