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慈宁王府胃口甚大,似乎还想将手伸到海运那边。
不过随着秦家军得胜归来,天子更加倚重军中后起新秀。
譬如采买军资这样的肥差事,最近的半年里,竟然有大半都分给了表哥成天复这类后提拔起来的年轻将军。
这行会靠的便是能包揽长途运送军资大活,其实就是慈宁王府从军费里套现的工具。
可是现在那些分了差事的军官们大都不走行会了,而是转调京城之外的船行,不光费用低,也走得快。
因为押运军资,护送的也都是训练有素的官兵,那些河道两岸的水匪也不敢来闹。
这京城的船行的东家们自然不干了,都到行会来闹,问李会长是如何跟上面沟通的,不能只拿会费不干活啊!
那李会长便拿行会的费用来卡住外地船行,让他们知难而退,让京城里的几个老船行多些活,相应地最近的会费也是水涨船高。
连带着,就连运送军资的外地船行也受了影响,不大愿意接京城周边的活儿。
不过听说就在前几日,成天复亲自领兵到了河埠头,只让兵卒挨个排查,看谁敢卡要运送军资的船只,当时好像还带走了不少行会里的打手。
不过慈宁王府并没有来掺和行会的事情,但是另辟蹊径鼓动谏官参奏成天复为官不仁,打搅民生。
这类事情上了朝堂,往往是要争吵一番。
而行会这边也是双管齐下。
既然朝堂是硬的,那么李会长便来软的,直接去软磨硬泡盛家大小姐,指望着她代为牵线搭桥,将成将军请到酒桌子上好好谈一谈。。
李会长是个生意人,觉得没什么不能用银子解决的。
只要将成将军劝服通顺了,不要再为难着行会,那么他也一样可以给成将军一份大大的好处。
所以今日这般隆重地与众人出迎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先将一顶高帽子戴上再说。
知晚那夜在客店里与表哥聊天的时候,也略略的听了一些关于河埠头的事情,自然明白会长的意思。
不过,李会长不怀好意送来的高帽也要看她愿不愿意戴,只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惊讶地问李会长为何这般。
当李会长笑着将她迎为贵宾,请她入了上座后,才流露出想让知晚牵线搭桥的意思。
等他一说完,就看盛家大小姐竟然芙蓉香腮挂泪,眼圈通红地用手帕捂嘴,说起了自己船行的困难。
“诸位叔公大爷,其实连我也想求成将军给口饭吃,大家都是同行,你们也该知道我家船行的艰难。这几个月来,都是我拿自己私房钱拼命往船行垫银子,却没有什么盈利的营生,这行会的会费又不能不付,我只能咬牙挺着,我正长个子,却拮据得连买个肘子吃都舍不得。若是能求表哥,我自己老早就去求了,哪里还劳烦诸位叔公大爷们开口?”
接下来就是小丫头片子絮叨着自己的生意经,只求会长通融,减免些会费。
她说的这番话,居然说出了众家船行的心声。
若是少了行会的层层盘剥,他们自己船行的利润其实也够维持开销,何必像现在这样与李会长捆绑在一起,眼看着跟着行会一起沉入大海。
既然这盛家大小姐开了头,渐渐的也有人开始附和起来,一时间行会里面的风头有些把控不住。
李会长今日原本是想带着一群老少爷们给盛香桥这个小姑娘施一施压力。
却没想到这小姑娘梨花带泪的,这么一哭,也不知怎么的炮口便调转向了自己。
这完全打乱了李会长原来的计划。
在他看来,盛香桥这样的小姑娘就是富家千金在府里呆得憋闷了,想出来找些消遣的营生做一做。
虽然听说这姑娘在叶城时也经营着买卖,做得是风生水起。但谁知道是她能干,还是她手下的掌柜能干啊?
当初这位盛家大姑娘一回来,就引得慈宁王府的世子爷出面替她说情,让他通融一下,李会长才痛快地给她发了通行的船旗子。
所以在李会长看来,这姑娘的路数无非就是凭借自己的花容月貌,引着爷们给她做事罢了。
今日他摆了这一场鸿门宴,原本是指望众人齐上阵,给这小丫头些压力,再许些好处说一说软话,让小姑娘能够出面说服她那位将军表哥,到时候,就算那成天复不肯给慈宁王府脸面,也会给他这娇滴滴的表妹几分薄面吧?
若是成天复开了后门,让盛香桥自家的船行承担些运送军资的差事,那就更好了。
慈宁王爷私下里可跟他说了,只要那成天复肯给他的表妹开后门,就是落下了把柄。
到时候慈宁王在朝堂上,操纵着谏官们,就算是口水战都能将成天复这个初出茅庐的崽子淹死!让他永无翻身之时!
李会长原觉得凭借自己多年的精明,这事儿并不难办。
可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完全不照理出牌。
也不知是她看出了自己的打算,还是真的惧怕她的表哥,总而言之一顿哭天抹泪,不但将所有的门路都封得严严实实,还顺便拐着众人一起讨伐着行会的层层盘剥,场面甚是失控。
最后李会长有些恼羞成怒,拍桌子高声喝道:“你们都要造反不成?你们成天往运河里跑买卖,哪个关卡不得上下打点?你们以为你们平时顺顺当当的赚钱就没有行会的功劳吗?少了行会的照拂,便是一路的水匪兵痞,就能将你们拦截得倾家荡产!一个个的给脸不要脸了是不是?谁要是不服,你们家的会费就再涨一涨!”
第65章
总之,李会长的一顿吆喝才算止住了众船行东家们的造反。
他的yín 威甚久,东家们也都怕惯他了,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敢轻易得罪慈宁王府的恶犬。
知晚哭诉了一通之后,便止住眼泪,在一旁饮茶补水,冷眼看着李会长焦头烂额地狂吠吓唬人。
那李会长还真拿她当了傻子糊弄。
如今慈宁王府和田家都是瞪大眼睛找表哥的茬子,她自己的船行周转不灵,都没有跟表哥说过半分,哪里还会拿李会长的营生麻烦表哥?
再说李会长见这个大小姐一点儿都不上道,那脸也拉得老长。
骂完了众位东家,他转身又三言两语间敲打着知晚,要将她船行的会费再涨一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