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拜见师叔。”明枝站在那里,低头见礼。
师泽蹲在那里,他把玄色的下摆折起来收在那里,手里持着水瓢。
师泽站在那里,没有回头看她。
明枝等了一会,“弟子奉师命给师叔送药。”
说着把手里的丹药拿出来。
师泽终于抬眼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药瓶,他把手里的水瓢一丢,站起来。
“都是些什么药?”师泽问。
他神色和方才在山门处的淡漠如出一辙,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明枝将手里的药全都说了一遍,把服用办法和每天服用的剂量都说了。
师泽默默听着,他突然手掌握拳压在唇上咳嗽了两声。
真咳还是装出来的,两个表现完全不同。
明枝抬头看了他一眼,师泽的视线和她对上,“你做什么?”
“我没让你抬头看我。”
“弟子没有看师叔,师叔认错了。”明枝反手就是一句。
师泽眉梢微扬,他想到了什么,回身看她,“我记不住,劳烦你用什么法子给我写下来。”
这个倒是好办,明枝飞快的掏出纸张和细笔,当着师泽的面将每瓶的服用方法都写上。
师泽在那里看着,眼眸垂下来,看不清里头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师姐除却这几瓶药,还有什么其他的话说没有?”
明枝想了下摇了摇头,师泽回头过去,他没有说话,小会之后,踩着步子缓缓靠近。她保持着方才那副乖巧模样,哪怕他走到跟前了,也从来没有半点变化。一派的乖巧温顺,和那些师门里的弟子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师父说……”明枝眼眸动了动,“师弟身负重担,还请保重自己。”
师泽一听,脸上露出些许怔松,里头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他下刻就笑起来。师泽笑的时候不多,笑起来的时候眉眼舒展开,生出另外一种韵味来。
“是师姐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他笑了一句,“师姐从来不和我说这些。”
明枝嘴唇闭上。
师泽见她没有说话,“我听说你这次下山是救人去了?”
“有人在山下发现了个得了疫病的镇子,所以师父让弟子和其他几个师兄师姐前去看看。”
“是吗。救死扶伤是功德,你多做做也好。不过那些凡人也不一定个个都是知恩的,还有不少偷奸耍滑,甚至异想天开的。”
师泽看着她,“你倒也能忍得下?”
她脾气看着乖巧,那也只是在能压得住她的人面前,当初在隐月宗里,生生把隐月宗宗主活剐的那个人才是她。
“师父说修身养性也好。”
师泽听着她的嗓音,以一种缓慢的,完全不会惹来警惕的步子向她靠近,她在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的向她靠过去。
说来让他自己都觉得诧异,哪怕知道她无情无义,满嘴谎话,师兄给他准备的道路是最好的。七情六欲对于他这种修道多年的人来说并不是好事,可是一旦沾染上了,想要轻轻松松就又回到过去,谈何容易。
他想靠近她,想要亲近她。这个念头在心底如同滚动的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越是想要遏制,就越是强烈。
“修身养性?”他缓缓靠近,以一阵审视的姿态,“你会修身养性么?救人对你来说已经是破天荒了,修身养性那么还是太难了些。”
“难是难,”明枝很认同的点头,妙法堂弟子的脾气的确是很好,“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人总是会变的,弟子相信,总归有一天,可以和师父一样,是个脾气温和的人吧?”
明枝说着,话语里还带着几分期待,师泽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
他伸手出来,掌心里就是她之前放出去的那几只纸鹤。
“如果你打算变的话,那么就一变到底。”师泽开口,“不必找师姐来问我如何。也不必问。”
明枝看着他掌心里的那些纸鹤,“是你截下来了?”
“为什么?”
师泽看她,“你为什么要问?”
“我是好是坏,与你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吧?”
师泽言语之中咄咄逼人,几乎半点情面都不留。明枝抬头看他,直接对上她的眼睛。他呼吸都有些扭曲,“你何必多此一举。”
师泽不放过她脸上神情的一丝一毫变化,他想要听听她此刻能说出什么话来,又有点害怕她那张嘴里说出什么把他扎的体无完肤的话出来。
“师叔身负重担,弟子记得师叔那日必定会和往常不同,问一问也是情理之中。师叔想多了。”
明枝开口,满是委屈。
“这是你该问的吗?”师泽逼问。
“不是,下次我绝对不问了!”
明枝回答的飞快没有半点犹豫,师泽先是一愣,而后眼底里翻红,“好,果然是会知错就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