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春身子僵硬,脸色甚是难看,她想起他们老爷多久没对夫人这般轻声细语的说过话了?如同公事公办一般,对着夫人除了每日交代一些庶务,就没有其他的话了。
正在这会儿,王正泽揽着钱淑秀走了出来,正好看到了路边站着的茂春,王正泽自然认得茂春,知道她是林瑶最为看重的大丫鬟,她能来这里,自然是林瑶发了话,皱眉道,“可是夫人叫你来请我的?我现下没空,你叫她在屋里好好思过,当真是全无往日的体统,还说甚么和离?我瞧着往日的情分,暂且不去计较这话,但是她要继续这般不知悔改,无理取闹,就等着我一纸休书吧。”
茂春想要替林瑶说情的,但是这一刻却是突然说出来任何话来,钱淑秀娇美动人的依偎在王正泽的怀里,两个人浓情蜜意自是不必说,再想想夫人一个人落寞在坐在屋里的样子,又想着刚才王正泽薄情寡义的话来,就觉得怎么就这么憋屈?
等着王正泽走后,茂春转头就去了库房,对着看库房的婆子说道,“这里面的物件都包起来,一个都不要剩下。”
那婆子一脸的茫然,显然不是很明白茂春的做法,但见茂春怒气腾腾的,也就不敢说话,喊了几个小丫鬟过来,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起来。
林瑶真正收拾起来才发现,她的首饰衣物不过几个箱笼,这些年来光想着如何开源节流,却很少给自己添置,至于对王正泽,那自然是没有亏待过,就是她自己不穿也要给他弄一身最体面的衣裳来。
所以很快,不到下午就收拾妥当了,林瑶换了一身衣裳,就上了马车,等着看到那熟悉的房子,一时忍不住叹气。
奶母道,“夫人,咱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林瑶果断的摇头,拉上帘子,让车夫启程。
林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昨天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忍着委屈接纳了钱淑秀,再后来钱淑秀生了儿子,按道理这孩子应让她这个正正妻来抚养,挂在她的名下,王正泽却是不肯,还把她送到了庵里,说她得了重病需要“静养。”
她被关在庵里,如同坐牢,到死也没能回去。
只是偶尔旁人提起王正泽都会说,他是个仁厚的君子,糟糠之妻不下堂,他的原配娘子林瑶又丑又老,坏了肚子还不能生育,他却一直养着,就是生了病也只是送到了庵里修养,没有休弃。
多么可笑,这就是她勤勤恳恳的一生。
那梦境似真似假,无法辨认,但是林瑶却突然想通了,与其那边憋屈的活着,还不如撕破了脸和离,更何况她手上还有王正泽的把柄……,自然无惧。
第2章
钱淑秀的丫鬟去厨房,准备借了地方熬药,钱家在送她入门之前就找人开了补药,是能尽快怀孕上的方子,一日不能断的服用,所以虽然是进门第一日,却也不敢耽误,又想着混个脸熟就去了。
小丫鬟去了厨房就看到正有人吵架,显然是一对父子,“爹,你没良心!夫人对我们家有救命之恩,她走了我自然要跟着。”
“闹什么,夫人不过出去散心,过几日很快就回来了。”
小丫鬟只听了一耳朵,却是分明听到夫人出走了几个字,转了转眼珠,就先回到了院子里,奶母周氏见到她道,“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小丫鬟怕周氏训斥她,马上凑前说道,“嬷嬷,出了大事了。”随后附在周氏耳边嘀咕了一番,周氏听闻一愣,道,“我寻思外面乱糟糟的,还当这夫人……” 周氏没有继续说,她其实是觉得林瑶不过乡下女子,如何能管好一个尚书府?所以府邸有些乱也是正常,没怎么在意,现在来想来,原来是林瑶出走了。
“嬷嬷,谁家老爷不纳妾?就没听说因为纳妾离家出走的,可真是笑死我了。”小丫鬟忍不住嗤笑道。
周氏瞪了她一眼,道,“这话是你能说的?行了,我晓得了,你快熬药去,要是耽误了姑娘吃药,仔细你的皮!”
小丫鬟不敢耽误,麻溜的又出门熬药去了。
周氏站了一会儿,脸上却是露出一个笑容来,随后进了屋去,钱淑秀正是挑衣裳,王正泽说晚上过来陪她用饭,那之后显然就是要住下了,毕竟是第一次服伺,总想穿的更为漂亮一些,很是有些费心。
“姑娘,先别挑了,出了大事了。”
钱淑秀听完很是诧异,道,“早上不接茶,故意刁难于我,这还不够,还打包行李出府了?她是不是当这尚书府是她们乡下,和夫君吵了嘴就闹着回娘家,过了几日就让人又哄回去,床头吵床尾和的,我们大人可是户部尚书,从一品的官职,是要脸面体统的,她这样闹被人传出去,不是要让大人在其他同僚前面抬不起头?”
“可不就是,就没见过这般不知轻重的。”
“再说不过是纳妾,又不是要休妻,她有甚么不服气的?像我大嫂,生了两子之后,还不是主动给我大哥找了两位美貌的妾侍服伺?这才是真正的大妇。”钱淑秀鄙夷的说道。
两个人说归说,脸上却都是抑制不住的喜色,周氏悄声道,“姑娘,这下可就是你的机会了,那夫人不过是昨日黄花,原本就不如你,如今又这般胡闹,肯定会失了老爷的恩宠,让老爷厌恶,趁着这会儿不要想旁的,争取一口气就生个儿子,在寻了机会让老爷把夫人送去了庵堂修佛,到时候这整个尚书府还不是您说了算,虽说是个妾侍,却也自在的很。”
“母亲也是这般说的。”
钱淑秀还记得,父亲决定把她送入王府之后,她很是欢喜,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却早就对王正泽生出了爱慕之心,但是又不甘自己妾侍的身份。
母亲把她喊到了身边,道,“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 ,王大人是少见的英才,以后必有大作为,你叔父给你定下这婚事也是为你好。再说王大人的发妻林氏不过一个乡下女子,又没有子嗣,不足为惧,你去了之后,一定要稳住,子嗣才是关键,但凡生了儿子,就是王大人的长子,自是你出头之日。”
王正泽在书房看了一会儿公务,就慢慢的稳住了心神,只是想起林瑶走之前那决裂的目光,又觉得浑身不对劲儿,涌出莫名的心慌来。
外面书童赵沫一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见王正泽出来,忙上前道,“大人,夫人带着箱笼出府去了,您看是不是派人去寻回来?”
赵沫九岁被买回来,一直伺候王正泽,现在成家立业,他是看着王正泽如何的走到今日的,旁人都说林瑶是王正泽的糟糠之妻,配不上王正泽,但是他却是知道王正泽能有今日的成就,是林瑶不遗余力的支持造就的。
“她还反了天了!”王正泽吼道。
“大人,纳妾原本该是夫人要主持的,您自己做了主纳了钱姨娘,这本就是有些不妥,不过夫人向来分得清轻重,或只是想让您去哄一哄,要不我现在去备马?”赵沫自然是要替林瑶说话。
王正泽露出几分犹豫之色来,就在这时候,一个小丫鬟走了过来,道,“大人,姨娘问您什么时候过去用膳?”
王正泽见来的小丫鬟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素面比甲,说话轻声细语的十分悦耳,就想起钱淑秀的娇美来,早上钱姨娘依偎过来的时候,身上馥郁的香味,还有柔软的肌肤,实在是叫人留恋,一时脸上神色缓和了几分,道,“我这就去。”
“大人……”赵沫忍不住喊道。
王正泽扫了眼赵沫,那目光极为冷漠,这让赵沫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僭越了,马上就低下头来。
等着王正泽和小丫鬟走后,赵沫在原地站了半日,想起自己刚入府的时候,林瑶摸着他的脑袋,温柔的问他几岁,知道因为家里穷才被卖之后,时常会拿了半旧的衣裳,一些吃食,让他带回家中去补贴家里。
他们家六个孩子,最小的弟弟几乎是吃着林瑶的施舍才活到现在的。
赵沫的娘子也是一个府里的,原本是灶上的丫头,叫巧儿,后来指给了他就这样成了亲,这会儿刚从娘家回来,正在收拾东西,见赵沫回来,问道,“夫君,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大人纳了新姨娘,夫人被气走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