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说话这会儿,外面飘来一阵食物的香味。
江姑姑带着几分怒气道,“是住在隔壁那位钟小姐的,她们怎么就有热菜热饭吃?”
一旁的丫鬟青竹道,“嬷嬷,我早上看到那钟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拿了不少银子给那驿站的官吏。”
江嬷嬷想着他们所剩不多的盘缠,马上就没脾气了,她们家小姐太难了。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开了门,是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小丫鬟,别看一个小丫鬟,穿戴却是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还要气派,头上戴着金簪,腕上也套着金镯,道,“我们小姐知道郡主就在隔壁,特意叫了酒席,想要招待郡主,不知道郡主能否赏个脸。”
江嬷嬷想要硬气的替她们郡主拒绝,那隔壁的钟小姐她也是见过,实在是一副暴发户的模样,叫人不喜,无奈她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响了下,随即想起她们郡主还没用膳…… 自然很是心疼,想着到底是吃饱了重要,把心中的不甘压了下去,道,“郡主,钟小姐一番好意,咱们就去瞧瞧吧。”
驿站房间窄小,那丫鬟又离的近,自然听到了江嬷嬷肚子声音,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忍不住鄙夷,想着端着什么架子,不也是穷鬼一个。
大家各有心思,却都不点破。
驿站的客房都差不多大,但是钟小姐显然是十分阔气的,被褥都换成了她自带的红绸锦缎,还有一应洗漱的用具,要不是破旧的地板,江嬷嬷还当走错地方了。
只是这位钟小姐……
钟小姐闺名叫钟念秋,父亲不过同进士,但是她有个十分有力的靠山,亲姑姑是太傅顾大人的填房,所以家里一下子就起来了,二伯的生意越做越大,日进斗金也不过分,父亲从小小的县丞也擢升成了知府。
只是在江嬷嬷看来就是实打实的暴发户,就比如今日的穿戴,手腕上套了两个玉镯,三个金镯,然后脖子上光是项链就二条,不对是三条,还有一串小如米粒一般的东珠项链压在最下面没看清。
百宝的金项圈就十分显眼了,几乎挂满了胸口,还有莲子米大小的翡翠项链,最后则是东珠项链,虽然每一个首饰都很贵重,但是这样凑在一起,就有种说不出来臃肿感。
至于头上,倒也没有多戴,是一套红宝石头面,但是一颗宝石就有鹌鹑蛋大小,一颗就价值连城。
这钟小姐似乎恨不得把首饰盒里所有的东西都戴出来一般,实在是可笑的很。
钟念秋对齐如珍很是热情,起身来相迎,毕竟是郡主,还要行了礼,道,“民女见过郡主。”
“莫要如此客气,快起来。”
两个人客套了一番坐了下来,钟念秋一抬手,好家伙五个手镯撞击在一起,叮当作响,她却想没有听到一般,一直我行我素,“这是鲍鱼,这一碟子才四只,就要了我八十两的银子,这是卤鸭舌……”
钟念秋每一样菜都要介绍下,到了后面江嬷嬷才看出点门道来,这哪里是介绍菜肴,根本就是想要炫耀自己手上的镯子,毕竟其中有个镯子还是很少见的珍品血玉镯。
齐如珍却是十分的从容,客气而疏离,叫人找不到错处来。
钟念秋见齐如珍神色如常,显然是有些懊丧,等着喝汤的时候,突然就漏了一些在胸口出,她朝着齐如珍挺了挺胸,道,“哎呀,居然把我的缂丝衣裳给弄脏了,可不得了,这一件就花了我上千两……”
这一挺胸不仅是缂丝的衣裳,还有胸前项链,也是明晃晃的,在阳光下差点叫人闪瞎眼睛。
齐如珍依然没什么反应,钟念秋终于死心了,说了句失陪就去换衣裳去了,回来之后就显得兴趣缺缺的。
满桌子的山珍海味齐如珍也就喝了一些鸽子汤,这才擦了擦嘴,道,“这个鲍鱼做的腥了,那个鸭舌卤的也不地道…… 这附近也就望月楼能做出这种菜肴来,但是这显然不是望月楼的厨艺,钟小姐恐怕被那官吏给骗了,不对,也不全是,也就这鸽子汤应该是望月楼做的。”
“什么,俺们可是使了五百两银子,这还被骗了?”旁边一个刚给钟念秋换了衣裳的奶母贾氏忍不住喊道。“俺找他们算账去!”
“奶娘,您坐下,不许去。”
“凭啥?”
贾氏的日子显然过的不错,不仅穿金戴银的,吃的也好,所以很胖,加上个子高,就显得又高又壮的,那脾气一上来看起来凶的不行,
让齐如珍意外的是,钟念秋好像是知道这件事,在她说出来之后,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反而是苦笑着拦住了贾氏。
“姑娘,他们就是瞧不起俺们!”贾氏却是气坏了,显然听不进去,就要推了门出去。
“奶娘,你又犯倔了不是?”钟念秋说着这话,就起了身,来到了贾氏跟前,也不知道如何…… 那贾氏突然发出一声叫声,靠在门上。
“姑娘……”
钟念秋道,“我说的话你又不听。”
贾氏见钟念秋生气,这才缩了缩身子,只是依然不甘心的说道,“奴婢不是心疼那银子,就是气不过,这前前后后咱们送了多少银子了?就这样糊弄俺们。”
钟念秋却不在乎的道,“伯父说过,和气生财,不可轻易和人结怨。” 又道,“再说虽然不是望月楼的,但这鲍鱼真的鲍鱼,倒也没有太过火不是?”
那贾氏是彻底没脾气了,嘀咕几句就退了下去。
这下齐如珍再去看钟念秋却又觉得不同了,觉得这姑娘虽然一副暴发户的模样,但是性情却是少有的豁达通透,又看到刚才的手段,生出几分好奇来。
那钟念秋是个聪明的,自己讨好了半天也不见齐如珍有反应,这会儿却是看着自己,马上就凑上前道,“我爹在葫芦县做县丞,那地方穷的不行,县衙附近连个像样的绸缎庄都没有,他怕是我受苦,就送到了我伯父家中,我伯父倒是很疼我,待我如同亲女一般,但是我小时候还是差点被拐了,吓的他不行,最后觉得靠人不如靠己,就花了重金找个人教我习武,练了这许多年下来,也是有所小成,要是遇到真正的高手我也顶不上,但是寻常人,对付一二个总不是问题。”
齐如珍很是羡慕钟念秋这般英武的女子,更不要她刚才露的那一手,实在是让她刮目相看,倒也收起自己的偏见来,道,“真是叫人艳羡,”
两个人一下子就拉进了彼此的距离,两个女孩都是离开父母要去京城还是困在同一个地方,一二来去的,就亲如姐妹一般的。
江嬷嬷就有些不高兴,委婉的对齐如珍道,“她那姑姑,一个书香门第的女子,却是委身给大自己四十岁的老头子做填房,不知道多少人说她为了攀龙附凤不折手段呢,至于那齐姑娘,不是奴婢说,那穿戴做派,实在是叫奴婢瞧不上,您为何要和她来往,要知道您以后可是要做……”
齐如珍打断了江嬷嬷的话,道,“看人不要只看表象,这钟姑娘看似粗俗,却是个大智如愚之人,倒也值得结交一番,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我的助力,莫要再说了,至于那个位置…… 我自然是志在必得,但是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受了影响。”
过了几日天气终于放晴了,两个人因为顺路倒也一同上了路,那驿站的官吏送了那一餐假的望月楼酒席之后,一直都有些忐忑不安,却被贾氏喊了过去,被塞入了一个大封红,钟念秋道,“这些日子劳烦大人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那官吏收了红包,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对钟念秋就十分的热忱,很诚心的亲自骑马送了她一段路,齐如珍看在眼里,指给江嬷嬷看,她这才不说话了。
一旁的紫竹问道,“郡主,嬷嬷,奴婢还是有些看不懂。”
江嬷嬷点了点紫竹的头,道,“你这榆木疙瘩,跟着郡主那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那官吏知道钟小姐的姑姑是顾夫人,却依然弄了假的酒席糊弄,可见他必然是有难言之隐,或许是家中有大事缺了银子了,钟姑娘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给他一个活路,你说他能不感激吗?以后少不得要夸赞钟姑娘,她的好名声要就传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
江嬷嬷说完也是服气了,道,“这钟姑娘倒是有些意思,做事看起来杂乱无章,却都撞到了点子上。”
到了京城郊外两个人就要分开了,钟念秋很是不舍齐如珍道,“郡主,您要不去我家中吧,我在京城也有一栋五进的宅子,房间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