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还能听见这家的女主人说,“跟谁说话呢?这么半天。”
“跟文老师……”
“那你怎么不请人家里坐坐呀!”
然后电梯到了,文萍瞥了一下嘴,上了电梯。
听到电梯关合的声音,林妈才朝外指了指,“走了?”
嗯!
“说什么肉不肉的,怎么了?”林妈接了酱,一边往厨房去,一边问。
林雨桐跟进去洗了手,“笑话郑老师家过的简朴,没钱买肉。”
老太太在来餐厅这边接水,听了一句,也说,“是住在麻将馆边上那家不?”
“是!”林雨桐跟出来,“怎么给忘了,您现在是麻将馆的vip!”
麻将馆特别会做生意,给老头老太太院子一人准备一个保温杯,刻上名字,谁也不拿混。要是忘了拿水了,那边有专用的杯子。还怕把袖子弄脏了,给发了袖套。林雨桐笑称,说老太太现在是vip客户。
老太太也不知道啥p不p的,就说听来的消息,“那个老师也不容易,她家的男人也不知道现在干啥呢,我这连着这么些天,一半的时间都能在麻将馆看见她家男人,年纪轻轻的不说出去找活干,一天到晚的泡在麻将馆。前儿打牌没钱,还从老板借了三百。打的那个啥快的很,半小时一‘锅’,一百块就没了。就那么一会子工夫,我眼看着输了三百,还欠了人家好几百……还吃肉呢?吃啥肉呀!都败光了。”
林雨桐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以前是做生意的。
林雨桐就说,“奶,以后见了郑老师,您假装不认识。”
你奶奶没老糊涂!这我能不知道吗?
行!您没糊涂,那您等着,咱马上开饭。
林雨桐进去炒酱臊子去了,林妈就说闺女,“以后跟楼上那谁,保持点距离。不是啥正派人,心也不好。”
知道了!肯定不会太亲近。
正说话呢,听见门锁一响,怕是四爷回来了。老太太就欢喜的很,“思业回来了……”
“嗳!回来了。”四爷跟里面搭话,“买了您想吃的玉米发糕,叫桐桐给您切去……”然后又听见他跟谁说:“……我们家也没人吃那个,不会吃……谢谢您想着……”林雨桐探出头,“跟谁说话呢?”
四爷把手里的发糕递过去,“楼上的文老师,说是她家没人会吃鱼头,愣是要把鱼头给咱家……我没接,好像又出去送给谁去了。”
林雨桐:“……”好吧,她还是给老太太切发糕吧。切了塞给老妈一块,“好吃吗?”
不爱吃!
切好端出来,又塞给四爷一块,“好吃吗?”
没你做的好吃。
是吧!她给老太太端过去,“您尝两口得了,马上要吃饭了。下回我给您做,您再尝尝。”
老太太不稀罕孙女做的那一口,“这个……我跟你爷爷刚成亲的时候,你爷爷偷着带我到省城过一回,那个年月呀,给我买了一块发糕,那个香呀!就是这家的,就是这个味儿……那个老店得亏你怎么找见的?还在我说的那个地方不?”
四爷就应着,“在呢!门脸不大,卖的都是老主顾,到那条街上一打听就知道了。”说着话,就站在阳台上喊老丈人,“爸,吃饭了。”
老林陪着老爷子在外面遛遛,听到要吃饭了,才往家里走。
林雨桐赶紧去开门,一开门就看见等电梯的文老师。
人家问呢:“饭都好了?”
“好了,我妈做饭呢。”
眼看了电梯开了,林雨桐心说,不用聊了吧。
谁知道文老师伸脚挡在电梯门那块,跟林雨桐道:“我这人不会吃鱼头,好好的鱼头怪新鲜的,总不能扔了吧。谁知道你们家也不会吃……我给郑老师送去,还在超市顺便买了一块豆腐,能炖一顿汤,孩子那么小,他们不注意营养,孩子还是要注意营养的嘛。”
林雨桐:“……”看见老林扶着老爷子进了单元门了,她就赶紧道:“文老师,您的鱼上锅蒸了吗?鲈鱼的火候特要紧,别过了……”
哎哟!差点忘了。火急火燎的跑了。
这个时候就觉出顶楼的好了,不会有人动不动从门口过。要是陌生人还罢了,偏还冒出个同事来。
林雨桐觉得,再这么下去,郑老师得抑郁了。这种小手段天天的,折磨死人了!
这还没几天呢,说是前校长的父亲过寿,前校长这不是高升去局里吗?文老师又提议,说是老人过寿,咱们以办公室的名义,送一件过的去的寿礼吧。
又找林雨桐说,“上次在古今园看见一根精雕的拐杖,三万多块钱……就那个怎么样。”
不是吧!
十个人,一人就得三千多呢。况且,老校长跟林雨桐有嘛关系?要是上上一任,那还能说是我读中学时候的校长,是我的师长,我应该的。可上一任是哪个副校长吗?她并不清楚。人家都不知道我是谁,完了我搭进去三千多块钱,还是集体送的。回头人家就把我名字给忘了。要是真想巴结,我就单送个什么了,对吧?
林雨桐觉得她为难人,就说,“啥时候过寿呀?那动作得订做吧,未必来得及!”
米白在桌子上面给林雨桐挑起大拇指,她也不乐意花这个钱。这个月的工资本就花的不多了。
剩下的人多数也不乐意,都要养家糊口呢,一个月七八千,是听着不少,可这个月的婚礼多呀,再这么一下,明显捉襟见肘呢。这三千多块钱,有孩子的都能给孩子报个暑假班了。
林雨桐这话给了大家一个借口,“就是!时间来不及再给耽搁了。换别的吧,那天要是有空就去喝杯寿酒。”
意思是单独给礼金。
文萍倒也不坚持,她就问说,“那大家一起走吧!”然后看郑老师,“你去吗?礼金给多少?咱们要不要透个气?”说着又道,“那天去给你送鱼头,我怎么听着你最近手里有点紧呀!要是不凑手你说话,多的我也没有,三千五千,一万两万的,我也拿的出来……”
郑老师起身,“你的鱼头我喂了野猫了,闻着也不新鲜。我是不凑手,可现在谁的钱有凑手的?你挣八千一,我也挣八千一,怎么我就不凑手,你就能凑手呢?”
“你老公现在也……”
“我老公现在是在低谷期,那我养着他,我乐意。总不能因着没钱,就一脚踹了,找个或是年纪大了,或是当领导的……那我也太不知道廉耻了!别管怎么着,我家孩子回家,是有爸有妈的……”
我的天啊!吓的米白进出办公室都轻手轻脚的。
吵吵吧!这种相互怼的多了,就不稀奇了。从悚然,到惊讶,到厌烦,再到清风过耳,也不过这一点点的时间而已,她很快就适应了办公室的环境。
而且,她的主要工作里有一项是出卷子。她们在办公室的话,她宁肯挂着耳机专心致志的出卷子,也不听她们白话。
刚开始,大家也觉得别扭。跟她说话,三五句都得不到应答,非得过来拍拍才行。慢慢的,大家也习惯整天塞着耳机的她,除非真有事,否则谁也别叫她。
天慢慢的热起来了,眼看这个学期要接近尾声了。藤藤的教招面试结果也终于出来了。在之前疯狂了看了许多经典课程之后,藤藤险险的过的面试。
分到了哪儿呢?
分到了一中后面那个城中村小学。现在那个城中村的学校里,八成的孩子都是在城里打工的农民工的子女。教学质量一般,啥啥都一般。要不是分过去了,连林爸林妈都忘了那里还有个小学。
但是真的距离这边很近,绕过一中进了村就到了。
考上了,高兴吧?
藤藤低声道:“姐,你知道工资待遇大概多少不?”
不知道呀!
“私立那边有个老师就是在公立被挖过去的,她说她的工资是三千七不到三千八!我估计也差不多,要是没有班主任补贴,我估计就是一个月三千五上下。”
小姑却很高兴,“以后会好的,慢慢来嘛!才工作,能稳稳当当的就很好了!你晚上在网上代课,也能挣一点对吧?你们那个学校又没有工作压力……”
可藤藤的想法却是,“被挖走的老师,在私立一年十八万。”
不要想着被挖走不挖走,你老老实实的干你的,吧啦吧啦的,意思就是,你要经验没经验,要职称没职称,要名气没名气,谁花钱挖你?
得!藤藤消停了。林雨桐以为听过就算了,结果快接近学期底了,晚上吧,电话响了。陌生的电话号码,她以为又是辅导班到处打电话招生呢。一到这个时候,各种网上的辅导班,还有学校外面的辅导班,也不知道从哪弄的电话,“……我们送你们家孩子一节什么什么课……”
可烦人了!
她以为是这种电话,第一次没接,直接给挂了。
结果等了十分钟,这个号码又打过来了,她接起来,那边一种中年男音:“是林雨桐林老师吗?”
“是!”林雨桐还以为哪个家长换电话号码了,也客气起来,“请问您是哪位?”
“林老师,我是新区一中的王明辉。”
新区一中的王明辉是谁?
四爷低声道:“是王校长……”之前跟老周一起吃饭的时候见过。
这一提醒,林雨桐知道是谁了,“王校长呀!”
“哈哈哈哈……”那边笑声爽朗,“我可是听不少人提起小林你的大名呀!出版社那边要出版的那套卷子和资料书,都是小林操刀的,好些老师看了,都觉得好!”
这么客气,是叫自己出卷子吗?这得跟老周说的。老周乃至校领导,其实对自己都挺不错的。
她就打哈哈,“您谬赞了!周老师是我的老师,听他提起过您,很遗憾没有机会聆听您的教诲。”
“教诲不用了!但我却想着能跟小林公事!”那边直接抛出了意图,“小林啊,来新区一中,别的不说,年薪三十万往上,你也别出去言语,这个事情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等你的回复。”
高二完了就是高三,这暑假没高二什么事了。当然了,也没高二老师什么事了。
所以,往年挖墙脚,都是放在暑假的时候。今年却提前了。
眼看高考就在跟前了,高三老师未必不会被挖吧。
人家很客气,不得林雨桐再说什么,人家就说,“不早了,知道你也挺累的,早点休息吧。”
然后挂了!
这个新区一中挺有名的,是民办,但也是省重点。是明星中学!从学校的名气上来说,市一中别看是市里的公办,还是重点,但跟新区一中没法比。那边是知道有好老师,有经验的老师,人家就挖。但同样的,压力也很大的。人家给那么些钱,你要是带不出成绩,那大概说了,就不是那么混的过去了。
但每年还是会又老师跳槽,也不一定是新区一中这种级别的学校,但全市民办多了,人家挖老师,也很舍得掏工资。
林雨桐出资料住了,别说卖出去,就是本市的销量,能叫她赚的盆满钵满的。虽然钱还没到手,但用钱挖她,基本没用了。
说实话,他开出来的三十万,不算是高的。
想想老周和校长对自己的照顾,她紧跟着就给老周打了电话,把事情说了,“我现在也不缺钱,我爸妈也更倾向于我一辈子都稳定。”之前那场事故,叫两人吓坏了。她没想出格的扑腾,反正就是表态嘛,那边别管出多少钱,我不走。
老周连声说好,第二天,就开始频繁的找骨干教师谈话。办公室也人心惶惶,估计接到电话的不止林雨桐一个人。如今的工资,一年也就是不到十万。可人家动辄二十万、二十五的开工资,心动吗?心动死了!
可饶是严防死守,各种做工作然后谈话,还是有人明确了要走。
谁呢?
郑老师!那边给年薪开到了二十八万。
她跟老周共事也十年了,特诚恳的跟老周说家里的事,“……一蹶不振,也不说出去工作。信用卡欠了那么些,还得我用工资分期给还。家里的孩子还在上小学,房子也没了,蜗居在二十平的地方……每月三口人的生活费,还完各种欠款之后,剩下不到一千五。这种天,热的狠了都舍不得开空调,电费多了,花在吃上面的钱就得剩……你说我怎么办?但凡有一点办法,到了我这个岁数了,我怎么舍得放下铁饭碗?”
老周能说啥,他反倒是主动借给了郑老师三万块钱,“先去那边租房子,以后有困难了,打电话给这些老同事,总能帮一些的。”
经济窘迫,确实是郑老师跳槽的主要原因。
但大家私下说的时候,都说是文老师这人太咄咄逼人,愣是把郑老师给欺负走了!
人郑老师呢,回头就带着王明辉上林雨桐家,“小林呀,我这是亲自上门了。”
上门我也不能去呀!
但这却叫老林和林妈知道:哦!我家闺女其实还是有些能耐的。
林妈主要问的是:“要是升学率没达到,会怎么样?”
肯定会把年薪往下降的。你要不乐意降,那你另谋高就吧!
林妈:“……”这么冷漠到冷酷吗?
那你以为呢?
老林就说,“也不靠着对方给的年薪挣钱,何苦去扛那么大的压力!就公立吧,公立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