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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上,慕容翊对慕四道:“用我者我亦有人可用之。去,去找铁慈那个土拨鼠闺蜜,让他想法子去牢里保人。”
那群王八羔子和铁慈之间,他当然先去见铁慈。
容溥用他,他用土拨鼠。
但是就算有容溥信物,入夜宫门不开,想要进宫见铁慈,还是很难。
慕容翊也是一路斗争过来的,当然知道今夜大家都在抢时间。
可以说,这场突然掀起的舞弊大案,成败就在今夜。
很明显,这起所谓的科举舞弊大案,根本没有通过皇帝和铁慈,而是内阁在此事上莫名形成了统一意见,草拟之后直接交给了司礼监,司礼监李贵是太后的人,太后毕竟摄政多年,手里有点什么皇帝的印信并不难,或者直接以临朝懿旨的名义下令拿人。
这边瞒住皇帝皇储,那边将人逮入盛都府,连夜刑讯,屈打成招,等到天亮拿到供词,上朝时候一递,证据确凿,太女和贺梓段延德被弹劾,皇帝便算盛怒也不能对抗群臣和士子的愤怒,届时太女威望大跌,贺梓段延德不丢命也必定罢官,保皇派连伤领袖,之后再废除会试成绩重考,谁还能阻止萧氏再安排自己派系的考官?
既然内阁这次站在了萧氏这边,显然最后是要瓜分考官名额的。
这就是选正副总裁的最后,萧氏忽然退出竞争的原因。
一方面是要阴铁慈一把。
另一方面,是还有这一手在等着呢,暂时让你上了,再给你一着更狠的,要你全军覆没,最后会试的天下还是姓萧。
一环扣一环,容溥想到了,慕容翊也想到了。
看看天色,再有两个时辰就要上朝了。
这两个时辰内,那边固然要加紧逼供,甚至可能还在串联学子闹事;这边也要相应地做出很多举措。
慕容翊吩咐了属下几句,两人领命而去。
剩下几人跟随着他,一路往宫城进发。
在离宫城不远的王公贵族聚集地,他随便找了一家撞进去,片刻后他的属下抬着一顶软轿飙了出来,他自己跟在后面,更后面的是那座府邸里的护卫,跟在后面大呼小叫,却根本追不上,眼看这伙莫名其妙的强盗,冲进府里不要金银不要宝贝,就抢了一顶轿子,飘飘洒洒地跑了。
几个人抬着轿子一直奔到宫门广场前,宫外守卫军是朱雀卫,提督原本是萧常,萧常被弹劾丢掉了朱雀营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戍守皇城,十分紧要,几方竞争不下,就至今还未落定,由副提督暂管。
但能在萧常手下做副提督,不用说自然也是萧家派系,那副提督已经接了萧家密令,今日严加看守宫门,一只苍蝇也不许进出!
慕容翊披上一件刚才抢来的白色披风,往轿子里一钻,四个属下抬起来,便往宫门广场去。
立即便有护卫来拦,但是慕容翊带来大乾的都是多年重金秘密培训的手下,武功且不说,轻功个顶个的好,撒开腿跑起来,连影子都看不见。
朱雀卫上前拦轿。结果眼前一花就不见了轿子的影子。再回头,轿子竟然已经过了金水桥!
朱雀卫大惊,急忙哨声为号,不过今夜广场上原本层层布控,金水桥两侧转过两队卫士来,拦住了轿子。
四个黑衣人腾身而起,生生抬着黑色的轿子踩着卫士的头顶,越过了人墙。
人们抬头。
这一幕着实有点诡异,雨后的夜湿漉漉深青色,黑色的衣袂伴同黑色的轿子仿若没有重量般飘飞在一色青空,轿子在半空竟然还平平稳稳,帘子被风微微掀起,现半张雪白的脸深红的唇,唇角微微一弯。
这一弯勾魂摄魄,看呆了底下的人,都忘记探出梨花枪去拦人。
等他们反应过来,轿子再次落在他们背后。
四人宛如鬼魅般,瞬间又滑出好远,离宫门已经不远。
但已经有两队人如游龙般驰来,人人背后背长枪,当先朱雀营副提督领头。
副提督沉声喝:“来者何人!宫门前不可逗留,入夜无令近宫门三丈内杀无赦!”
……
铁慈最近还在养身体,因此在宫中一向作息极好,最迟到亥时正是一定会睡觉的。
但是今晚她没有准时睡觉,一直在看书,时不时抬头看看远处的重明宫方向。
重明宫今晚却显得十分安静,听说陛下早早睡了。
丹霜给铁慈拨拨烛火,轻声道:“殿下,您今晚好像有点心神不宁。”
铁慈沉默了一会,道:“因为我在等。”
“等什么?”赤雪神色微变,“……春闱今日发榜……”
铁慈赞许地点点头。
“您是说他们——”
“春闱这样的大事,萧氏不可能不作妖,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是立即作妖,还是要再等一等。”“当初他们最后让了正副总裁……”
“正因为他们让了正副总裁,我才担心他们会在春闱后作妖。萧氏要是那么好说话,咱们这些年也不用过的这么艰难了。”
“那您既然明知他们让出正副总裁是阴谋,为什么还要接下呢?”
“他们敢给,我就敢拿。他们觉得给出来就一定能拿回去,可我还没答应。”铁慈慢慢道,“瞻前顾后成不了事,送上门的礼物,先拿了再说!”
“那婢子今晚让所有人都别睡了,做好准备。”
丹霜道:“也不一定就在今晚,说不定就是明天呢,如若明日还有一场硬仗,您首先得休息好。”
铁慈摇摇头,道:“测试事情会不会发生在今晚,很简单。”
片刻后,丹霜捧着一个盒子出门去,说奉太女命给陛下送夜宵。
一路畅行,但在重明宫门前被拦下,脸陌生的太监,说陛下睡了。
丹霜按铁慈交代,好言请求,几次被拒绝后,忽然将手中盘子往太监头上一砸。
太监两眼一翻,咕咚倒地。
但重明宫外随即便涌出一大群护卫,像是早已等在那里一般。
连屋顶上都站起一排一排。
丹霜倏地蹿了起来,屋顶上的人严阵以待,但她却只脚尖轻轻点在檐角,对着重明宫西阁方向大喊:“萍踪!你小姨叫你起来干活啦!”
片刻之后,轰然一声巨响,一道人影雷暴般射出屋子,一路轰隆隆往正殿方向去了。
铁慈坚持让萍踪以供奉身份住在重明宫西阁,目的就是为了保卫父皇,静妃也被接进了重明宫,住在临近萍踪的东阁。
丹霜一个倒翻落地,捡起托盘,从太监身上跨过去,回去了。
留下护卫们面面相觑。
一刻钟后,听了丹霜转述的铁慈,立刻起身道:“立即出宫,放黄色烟花。召唤太女九卫和血骑。”
上次跟随铁慈回京的血骑,铁慈以帮助京城守卫操练的名义留下来,就驻扎在皇城之西的太女九卫的营地里,正好训练一下太女九卫。
黄色烟花蹿上夜空,闪爆成一条黄龙盘旋。
大红披风在身后一卷便脉脉垂顺于身后,再被乌黑的长发压住。
披风的束带束紧在下颌,衬得铁慈容色如雪,轮廓更清。
身后的人雁列而行,跟随着铁慈匆匆下阶。
刚出宫门,便有无数白泽卫涌了上来。
但更远处,红衣人影闪动,太女九卫也赶到了。
白泽卫隶属于司礼监管辖,一向负责宫中戍守,大乾这一朝最奇特的就是皇帝无亲军,原有的羽林卫被裁撤,铁慈这次挟大功回京,向内阁和司礼监提的一个要求便是太女九卫入内宫戍守,至此皇宫防卫,铁氏fù_nǚ 总算有了自己人。
两拨人马在瑞祥殿前遭逢,太女九卫迎上了铁慈,白泽卫想拦却不敢拦。只能小碎步跟在铁慈身后。
毕竟女皇储,在内宫外殿之间通行都是她的自由,谁也无法干涉。
白泽卫指挥使半侧身跟随在铁慈身侧,不住低声道:“殿下请留步,殿下请留步,请殿下说明去往何处,白泽卫好随行保护……”
“孤不需要你们保护,孤也不需要向你们交代。”铁慈道,“让开。孤前行的时候,前方出现任何人,都视为大不敬。”
白泽卫指挥使左脚绊到右脚,只得带人退开。想要跟上去,夏侯淳撸着猫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对他咧嘴一笑,道:“兄弟,日子还长着,不想以后半夜宫中暴毙,屁股就坐端正点。”
白泽卫指挥使被他那一笑笑出一身冷汗,只得再退后,等到太女九卫的人簇拥在铁慈身后,再跟上去。
一大群人沉默在宫中行进,脚步声落在微湿的地面上沙沙声整齐。
直到宫门在望,白泽卫指挥使才再次快速奔上,大声道:“殿下!若非军国大事不可夤夜出入宫禁,宫门入夜绝不再开,您不能再往前了!”
与此同时宫墙之上奔走声愈急,大批的军士流水般奔下。
铁慈抬手,指着宫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