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阿丽腾死了,池卿博跑了。
能跑多远,看他运气。
铁慈希望他贼心不死,去联络燕南的另外两处土司。
自然有阿丹在那等着他。
慕容翊也没追上去,他对着空白处打了几个手势。
远处响起了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逐渐远去。
铁慈当日在魃族寨子中,就和端木商量好了一件事,她给端木提供老友旳下落,端木要帮她的忙,其中有一件,就是拔掉池卿博藏在深山的jūn_duì 。
铁慈自从虫潮之后,确定当日御苑刺客和游氏父子有关,虫潮是蛊虫引来的,抑制蛊虫的藤片就一定也在这座山内,那刺客随身携带藤片,显然出自山内某个秘密培训基地。
既然说服了端木,那魃族的能力不用白不用,所以慕容翊迟几天出谷,就是带着魃族的人,满山去寻找那个长满这种藤片的地方了。
本来这是一项大海捞针的工作,但妙就妙在这藤片连蛊王都能抑制,那么魃族豢养的所有毒物自然也讨厌,魃族人带着自己的毒宠,随便走,某个方向大家都不肯去,那就对了。
慕容翊找到那个山谷的时候,才发现那竟然不仅仅是刺客培养地,游氏父子在那里藏了兵。
那是他们最后的底牌,也是他们在昆州身败名裂后,依旧敢对铁慈举刀的底气所在。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个底牌早就给铁慈掀了,拔了。
慕容翊在和魃族联合行动的过程中,还算经营了不错的关系,他和魃族找到那个秘密营地后,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费了点心思控制住那支jūn_duì ,让他们只是渐渐丧失神志,好麻痹游氏父子,以为底牌不失。
不然这戏就唱不到底了,游氏父子只会选择第一时间逃走,将来就难免是个祸根。
如今也算尘埃落定,铁慈转过头来,看见那墙头草一样的布政使,远远站在花厅里,正带着官员们对她行礼。
官员们今日看了好一场大戏,个个脸色苍白呆滞,庞端带着几个得力的黔州官员,混在他们当中,警惕着他们的小动作。
但其实已经没有必要,游氏父子真正的大势已去,大家现在都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更远一点的地方,那些游筠邀请来的花魁们,更是噤若寒蝉。
却有一个人排开人群,缓缓走来。
铁慈正要和游卫南说话,忽见他神色有异,转头就看见那花魁中的一个,走了过来。
那是醉雪阁的前花魁柳婵儿,这次铁慈以春娃的身份潜入山庄,就有她的帮忙。这是庞端和他的表兄施典仪推荐的人选,也是庞端负责牵线的,铁慈并不知道庞端用什么方式说服了她,但她信任庞端的能力。
倒是赤雪忽然在她耳边道:“殿下,我刚在花魁那边打听到一些消息。说是这位柳婵儿和游筠关系非同一般,是游筠的第一个女人。”
铁慈怔了怔,作为上位者,她并不需要了解每个环节细节,所以现在才知道对方身份。
但这女子身份内情,庞端知道吗?庞端如果不知道,就不该不经调查和柳婵儿贸然联系,给所有人带来隐患;如果庞端知道,他又怎么确定能说服这样一个和游筠关系深切的女人,且保证对方不出岔子?
赤雪这么一说,丹霜万纪等人便紧张起来,齐齐上前一步。
铁慈眼角瞟一眼游卫南的神情,摆了摆手示意放行。
柳婵儿扯着唇角,似乎笑了一下,笑容很淡。
她走过铁慈身边,没有行礼,又走过游卫南身边,偏头看了他一下。
游卫南嘴唇嗫嚅一下,终于还是道:“……不要过去。”
柳婵儿笑起来,道:“你终于和我说话了。”
游卫南神色又难看起来。
柳婵儿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游筠的尸首,游筠还是那样撒开双腿坐着,姿势极其不恭,他谨言慎行一辈子,临死却选择了一个最不讲究的姿势。
柳婵儿看了一会,看游卫南头发乱了,伸手要替他理一理,游卫南却让开了。
柳婵儿并不生气,笑道:“行,我不碰你,我也不过去,我在这里给他跳个舞好吗?他以前,最爱看我的舞了。”
游卫南眼神中隐隐愠怒,侧了侧身,转开头去。
柳婵儿身后还跟着人,抬着她的磬,悬挂在横梁上。
铁慈注意到柳婵儿穿的竟然是一双铁鞋,鞋尖十分尖锐。
这样的铁鞋,大概拿来杀人也是可以的。
显然万纪他们也是这样想的,他们虎视眈眈地靠近,围成了一个圈。
还是铁慈看不下去了,挥手示意人让开,“尽挡着,人还怎么跳舞?”
护卫们讪讪退开,花厅前寥阔无人,游筠还是垂头坐着,对着柳婵儿。
柳婵儿并没有看他,她专心地做着跳舞前的准备,一如过去的数十年。
这是她作为花魁,对自身技艺的尊重。
倒是和她斗了一辈子的云翘,一直紧紧盯着她,最终忍不住道:“哎,人都死了,还给他跳什么舞?你怎么就越活越蠢呢?”
在死人的仇敌面前给死人跳舞,这不是自己找死吗?得亏皇太女宽宏大量,换一个人,这蠢货她试试?
柳婵儿转头对她笑,道:“我以后不跳了,你就是昆州花魁第一了。”
云翘呸地一声:“老娘要你让!”
“叮”一声,磬声清越,袅袅入耳入心。
柳婵儿双袖抬起,击在磬上,腰肢和磬一同在风中摇曳。
下一瞬她舞了起来。
和想象中曼妙优雅的舞不同,她的舞竟然是刚劲的,激越的,大开大合,拥有着和她娇小纤细身躯不符的力度和爆发力。
她的全身都在发力,双袖,腰肢,双膝,脚尖,甚至是扬起的发辫,她在空中腾舞的时候,众人眼前像飚过了一道火焰色的风,又或者眼底盛开了一朵万瓣莲,莲花每瓣瓣尖都折射着日色光华,在粼粼湖面上转折纵横,满眼风景,都为这般凌厉的娇艳统治。
磬声由此不绝,节奏琅然,细细听来竟像是一首曲子,但这曲子也不是和她的舞风相协调的豪壮曲风,相反清灵婉约,这让她的整个人整个舞都显出一种诡异而又美丽的割裂感,仿佛一只闯入地狱的天妖。
她也柔韧得像一只妖怪,手腕可以抓住脚踝,头可以贴住地面,磬在风中微微飘荡,而她围绕起舞的时候,像盘在磬上的丝带,又像一条可以转折如意的长鞭。
这样奇特的舞蹈,看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铁慈觉得那调子好听,像是中州那一带的小调,她看了一眼垂头的游筠,心想对于游筠这样不被重视内心压抑的庶子来说,外表娇俏舞姿刚劲的柳婵儿,也许真的很合他的胃口吧。
因为他也一直渴望着一场倾尽一切的绽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