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吴楠山身上费下这么多心思,翰林院庶常之位,三年期满出来后,最低怎么也得是个正三品的六部侍郎,怎么甘心就此罢手?就算那人是高高在上的真阳县主,她也要搏上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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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黄梅诗社,但却是在桃林内举办。
桃林极大,春日里有的花它都有,青山漫绿,春色摇曳,好一派旖旎风光。
在这种诗社里,贵女聚集,暗自攀比,互相较量之事不在少数。
陆婉吟在外素有温婉淑蕙之称,从不会在明面上抢人风头,毕竟她这兴宁伯爵府的庶女身份是比不上那些个真正的皇亲国戚的。
虽不在明面上抢风头,但暗地里她也没少下功夫。发髻、头饰、胭脂、口脂,处处精细,处处仔细,就连抬眸看人,掩唇微笑时的模样都是对镜练了数月的。
她最知道,她该如何笑,如何坐,如何走,如何站,才能将自己最大的资本展示出来。
陆婉吟可以说,诗社内虽美人众多,争奇斗艳犹如春日盛花,但她的容貌在其中绝对是上乘。虽比不上旁人华衣加身,但另有一份独美气质,春日漾漾,直令春绯娇花皆黯然失色。
陆婉吟从腰间荷包内取出一颗梅子放进嘴里,以香口舌,这是京师女郎们惯用的法子。富贵些的女郎,会在每年夏日里存荔枝于冰库中,每日一啖,气味比之梅子更香甜醇美。
从前,兴宁伯爵府那地窖里是塞满了荔枝,日日不断的。
可她那位父亲只知花钱,不知赚钱。出去的多,进来的少,兴宁伯爵府早就被熬空了,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尚且能唬唬人。不过也只能糊弄些愚笨的,聪明些的哪里敢沾他们这毒窝。
“听说今日扶苏公子也来了?”
大家虽是一同来参加诗社,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手持纨扇端坐于檐下美人靠上的几位娘子一看那通身气派和周围随侍使女,便知身份高贵,家中权势正盛,哪里是陆婉吟这种破落户能比的。
陆婉吟自然不会凑上去讨没趣,只因站得近,所以路过时听得一耳。
扶苏的名号,她如雷贯耳,可她这般身份之人,哪里敢肖想那样的人物。那位,就是公主都娶得,哪里轮得到她。
“就在前头的凉亭里,你们谁有胆子与我一同去瞧瞧?”
“羞死了,你真是想男人想疯了。”
“谁想男人呀,你可别胡说。像扶苏公子这样的人物,可是要命的。”
一句“要命的”,登时让众贵女面色微变。
良久后,有人接话,“其实也怪那女子痴心妄想,落了水,恰巧被扶苏公子所救,便要死要活的要嫁,扶苏公子不同意,她就……悬梁自尽了。”
众女郎倒吸一口凉气,用团扇遮面。
静了一会儿,有人问,“那扶苏公子听到这消息时如何?”
“能如何?听说连那女子名姓都不知,还说,怎么就死了。”
陆婉吟听到这,暗蹙眉,立时给这位素未谋面却名动京师的扶苏公子贴上了一个标签:薄情。
身为女子,在这个世道便注定了一生从摇篮到坟墓的悲剧。而这些正在调侃他人的女子不知一句话,曾是坐台看戏人,却不知自己已是戏中人。
可不管如何,她们比陆婉吟要高贵,因为出身。在这个世道,出身决定了你的命运,而嫁人,则是另一次投胎。
嫁的好,鸡犬升天;嫁不好,凤凰落地。陆婉吟出身不好,兴宁伯爵府又是这样的光景,她只能努力为自己争取一次重新投胎的机会。
春风徐徐,桃花漫地。
还不等陆婉吟感叹一下自个儿的悲凉,她的目光突然被前头那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
吴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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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随吴楠山进一小路,见四下无人,便加快步子,从前头那方桃花林内穿过,被横出的桃枝刮了几下胳膊,落了满身桃花瓣,脏了一圈绣鞋,才终于是从假山石内绕出来,堵到了吴楠山前头。
陆婉吟使劲喘上好几口气,勉强稳住呼吸,然后捋好秀发,端庄站立。
桃花树下,美人素衣娇颜,衬着身后粉缎花的光色,仿若花中仙子。
吴楠山下意识唤道:“表妹?”话出口,面上立时涌出懊恼之色。
而那边,陆婉吟已款款而至。
“怎么会在此碰见表哥?”陆婉吟一脸疑惑无辜,假用绣帕遮面。
这也是吴楠山想问的。
“我是受邀而来。”吴楠山拱手道。
“原是如此。”陆婉吟回万福礼,而后面色冷淡道:“天色不早,我先去了,表哥慢留。”仿佛真的只是碰巧相遇,且陆婉吟并没有长谈的打算。
从前对自己知冷知暖的人,如今突然冷淡下来,吴楠山自然不适。他看陆婉吟竟就这般要离去,下意识又唤住她,“表妹!”
陆婉吟顿住步子,偏头看他。
有风携花来,吹起女子青丝长发,陆婉吟抬手拨发,露出娇弱侧颜。
她妆面极淡,更衬双眸澄澈,如婴儿一般,再加上这张只看一眼就莫名让人产生怜惜的脸,吴楠山忍不住心动。
“表妹,我……”
“春虽暖,但风寒,表哥当心身子。”陆婉吟截断他的话,温婉一笑,而后转身离开,留一缕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