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是我朋友,熊泽恩。"我被他盯得有几分不自在,佯装轻描淡写回答他的问题。
他的嘴角便浮起一丝淡淡的笑,一对犀利的眼睛看着我,仿佛像要揭穿我什么谎言似的。我再次回答:"真是一朋友,玩得特好的那种。"他嗯嗯闷哼了两声,让我觉得后背发麻。
我看着孩子气的他,说:"你嗯什么啊?那你说,我该怎么回复他呢?" "随便你喽。"他说,"该怎么回就怎么回呗。"我一拳击中他心口,说:"你这个醋坛子!"于是,便抓起手机叭叭叭地给大熊回信息:"不好意思,手机一直没电,这才回你。
已经到家了,一切都好,谢谢挂念。"为了逗焰子哥哥开心,便对他讲城里的奇闻趣事。完了,我说:"过几天你跟我去重庆玩,好吗?不好意思,之前在信里没跟你提,但妈妈和奶奶真的很想见到你,她们每天都要念叨你。"焰子哥哥便为难地皱着眉头,我知道家里忙,他要是离开了,干爹肯定会很辛苦。
但刚好这话让锄草回来的干爹听到了,他说:"焰子,你就去吧。你姑婆念叨你,她一把年纪了,还能念叨多少个年头?你在学校的时候,家里不也是我一个人忙活吗,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焰子哥哥便点头答应了。我激动得抱住他的头,干爹就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哥俩撒欢。
下午,焰子哥哥用荷叶包了几条小鱼,说:"小韵,咱们放牛去,顺便给北北带点好吃的去。"我这才突然想起,回家这么久了,一直没有看到北北,就问它去哪儿了。
焰子哥哥说:"这段时间是党参旺长的时节,北北一直在地里照看呢。辛苦它了,咱们就拿这几条鱼去犒劳它,然后到野外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不能总闷在家里面。"我便欢天喜地的换上拖鞋,戴了顶芦苇帽,跟着焰子哥哥出门了。他看着我,哈哈大笑道:"哈哈,小韵,你这样装扮,可真像农夫哦!"
我可不服气:"你比我更像!白布褂子,卷着裤腿,光着脚丫,让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放牛的王二小呢!" "我本来就是要去放牛啊!"他一边乐呵呵地跟我斗嘴,一边从牛棚里牵出那头又肥又壮的灰色水牛。看得出来,干爹十分疼爱这头牛,给它刷洗得干干净净,不沾一点泥沫星子。
我们便一道往外面走去。踏过石板小径,斜穿过一个小土坡,横穿过一道田埂,便来到一片较为空旷的草地。六月的草地里开满了野生葱兰和紫苑,红的白的蓝的紫的,一片馥郁花香。
水牛便垂下头美美享受那绿油油的野草,我一直离它远远的,觉得它长得可真凶悍,眼睛似乎一直瞪着我,真吓人。焰子哥哥笑道:"你怕它做啥?它可温顺了,很依赖人的。"我不信,在我心中,牛魔王可一直是相当恐怖的形象,要是他发怒了,抖一抖身子,便筛下一地牛虱,就像《大话西游》里演的那样,太恶心了。
看我仍然畏惧,焰子哥哥便把我拉到水牛面前。"相信我,不要怕,好吗?"他把我的手放在水牛头上,那里有一只漂亮的菊花旋儿,我便试着抚摸它。果然,它便眯着眼睛、仰着脖子享受我的爱抚,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
焰子哥哥又说:"骑到它背上,好吗?"我惊讶地看着他,说:"你说什么……牛是用来耕田的,不是用来当坐骑的。" "没关系。"焰子哥哥说,"你骑上去,我来牵它。"焰子哥哥便把我抱到那健硕的水牛背上。我紧紧抓住它的皮毛,生怕掉了下来。焰子哥哥说:"不要紧张,没事的。它不会发脾气的。"
焰子哥哥便牵着它在草坪上、田埂上、山坡上、菜地里来田踱步。那油油的稻田里,一阵阵随风起伏的稻浪,知了不厌其烦地打鸣,焰子哥哥光着脚丫,踩在绿色地毯一般的草地上,不时回头调皮地冲我一笑。我便放下心来,松开双手。原来家乡的风景这么美好,我只希望自己浑自上下都长满眼睛,可以一次看个够。
他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小韵,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我觉得我就像带着老婆回家……"我嗔骂他一声,便呵呵笑了。
忽然,我想起一首古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虽然没有纷纷扬扬的细雨,也没有络绎不绝的行人,更没有隐匿于杏花村的酒家,我却觉得这一幕是如此完美——我的焰子哥哥,他走在前面,开辟着属于我们的道路,不管是平坦还是坎坷,他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我们还在乎什么呢?世俗算什么?流言算什么?这些天我一直郁郁寡欢,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唾手可得,就像大熊所说的,只要有坚持快乐的态度,就一定会快乐。
在一棵高大的杨柳树下,我说:"焰子哥哥,让我下来吧。它累了。"他便扶我下来,说:"走,找北北玩去。"他把牛拴在杨柳树上,让它自己在那里啃食青草,便拉着我的手往远处跑去。他跑得飞快,令我跟不上节奏,可我多希望我们能永远这样跑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就这样拉着手奔跑一辈子。
他看着喘着粗气的我,问:"累了吧?"我摇摇头。他说:"今晚我们就在地里的帐篷里过夜了,怕吗?"我继续摇头:"我怕什么?"他笑道:"你小时候不是最怕狐鬼蛇神的么?一说到野猫子,你就直哆嗦。"我说:"野猫子真来了,也有焰子哥哥打头阵,先去给它填肚子啊。"他便呵呵笑着,一边说我傻瓜,一边打开帐篷的布帘。好大一片党参地啊!
绿油油的党参,整整齐齐地茁壮成长,在风里得意地摇曳。帐篷靠在一块圆圆的岩石边上,外面有一副炊具,用石头堆成的简单灶台,已经被烟熏得漆黑。我跟着焰子哥哥钻进帐篷,里面很狭窄,勉强容得下两个人,一张木板,一张凉席,一床被子,一盏油灯,一把蒲扇。是挺简陋的。
北北就被拴在党参地入口的榆钱树上。它远远看到我们,便疯狂地跳得老高,嘴里叽叽咕咕地发出激动的声音,用激烈而独特的形式欢迎我们。虽然几年没见,但聪明的它一眼便认出我来。我跑过去,它便跳起来把前脚搭在我身上,热情地舔着我的手背。
它的毛还是那样充满光泽,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得像棕褐色的丝绸,摸起来柔软而舒适。它张大了嘴巴喘气,尾巴摇得直打呼噜,恨不得把它内心所有的兴奋都表达出来。
焰子哥哥一边骂北北真是淘气鬼,一边把荷叶打开,不等他把鱼儿扔给它,北北就自己跳起来叼走一条红鲤鱼。
我笑道:"北北还是这样机敏,知道挑最好的。"看来真是把北北饿着了,一口气收拾了所有的鱼。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刚刚还晴空万里,突然间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六月的天气就这样多变,没有丝毫先兆。
"又是一场过云雨!"焰子哥哥立刻解开狗链,说:"小韵,北北,快呀,赛跑啦,看谁先进帐篷,预备,跑!"说罢他便一股脑跑开了,北北不甘示弱,撒腿便冲上去,不一会儿功夫就遥遥领先。我跟在后面,看着他们,捧腹大笑。
过云雨就是来得急,我后脚刚踏进帐篷,豆大的雨点便狠狠砸落下来,偶尔还夹杂几颗冰雹,打得帐篷呯呯作响。
"真是一场及时雨呀!"焰子哥哥兴奋地说,"地里都干好几天了。"北北好像能看懂焰子哥哥的欢喜似的,也望着外面的雨,并不停往我身上蹭,跟我撒娇。我趴在被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听那近在咫尺的雨声。
突如其来的降雨带来剧烈的降温,我竟然感到一阵寒气,不禁打了个哆嗦。焰子哥哥爬过来,坐在我身边,把我抱在怀里。他轻轻抚摸我的脸,深邃的眼眸里发出柔软的光芒。
我微微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分一秒的相偎的幸福。我感到他的心正狂跳,丝毫没有规则。突然,他吻住了我,用他热热的湿湿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