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连点头,伏在她肩上痛哭零涕。哭得累了,我一边打着泪嗝,一边抽咽着说:"姐,听妈说你去骆扬那唱戏了,你听我的,别去了,骆扬他不是好人。你回去吧,在渝香子火锅店那里做大堂经理挺好的,活儿又不重,待遇也不错。"姐姐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我的傻弟弟哟!骆扬他哪里又沾你惹你了啊?他咋也不成好人啦?"
我也不好多说,只是一口咬定:"反正他就不是个好人,他……他无情无义,当年甩下小姑独自出国。"姐姐便扑哧笑道:"那都是上一代的恩怨啦,你还提这做什么呢?你就放心吧,他骆扬难不成还长了三头六臂,把你姐给生吞活剥了啊?韵儿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啊,别想多了。"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总不能把那些破事讲出来给姐姐听,吓她退出剧院吧。也许真是我想多了,骆扬跟姐姐无怨无仇,又能把她怎样?
姐姐便一边整理被单,一边催我去洗脸刷牙。我懒懒地打开房门走出去,一抬头,看见焰子哥哥铁着一张脸立在奶奶以前住的房间的门口,他看到了我,便钻进房间去,呯的一声关上门。
我走过去敲门,可他怎么都不肯开门。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难道他知道我和姐姐……我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便喊了一声:"焰子哥哥!你开门啊,我找你有事!"他嗖地拉开门,板着一张臭脸,闷闷地说:"什么事?"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是为了让他开门才那样说的,现在他这样问我,我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我吞吞吐吐道:"我……你快点下来哦,吃早饭了。"他丢下一句"我先换衣服",又呯地关上门。
我感到一阵纳闷,他不会真知道我和姐姐昨晚是睡一起的吧?难道他因为这个生气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误会可就大了。
楼下茶铺一片狼藉,是昨晚的生日狂欢留下的。我们三个不言不语地忙活了大半天,才将地板和桌椅恢复原样。
然后,我们吃了从快餐店买回来的小笼包,大家都不说话,各有其事的样子。我和姐姐心照不宣,彼此知道大家都清清白白的,倒不显得拘谨,倒是每每接触到焰子哥哥的眼光,就会倍觉尴尬。
吃完饭,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准备回校了。焰子哥哥也一言不发地拾掇起来,我知道他要是回巫山青龙湾老家去看干爹,顺便到户口所在地去开贫困证明单据。
我现在很烦妈妈,暂时不想面对她。她竟然把一个荒唐可笑的谎言藏在心里这么多年,跟奶奶合起伙来骗我。如果说奶奶是受封建思想蛊毒,那妈妈是个明事理的人,她怎么也跟着犯糊涂,跟着瞎掺和?
我提着行李正要走出门去,妈妈就哼着黄梅小调手舞足蹈地回来了。她如此开心的原因,现在屋子里站着的几个人都是瞎子吃汤圆——心中有数,绝不是简单因为她所说的打牌赢翻了。
妈妈见我们三个表情各异,很是离奇,于是她一脸兴奋地把姐姐拉到洗手间里去,过了一阵子又灰头土脸地出来,冷言冷语地说:"你们要走就走吧,眼不见心不烦!本来还打算请你们去醉仙楼再吃顿好的,现在我也没这个心情了。还是辛辛苦苦在这里跑茶楼的生意,我心里才踏实!"我明白妈妈说这话的意思,因为她的计划泡汤了,所以很不开心,就摆着一副臭脸给我看,跟刚回来的时候那副高兴劲完全不一样。
她这样一说,我倒是把行李往桌上重重一摔,底气十足地说:"我今天还真不走了,非要在家里待着,坐你眼皮子底下招你烦。"妈妈不甘示弱,把她打牌的小皮包往柜台上一扔,撞翻好几只白瓷杯子。看得出来妈妈的表情很愤懑,她很想骂我,但又不好意思启齿挑开那件事,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来骂我,只好说:"你待家里就会让你好受了?正巧国庆黄金档小王小灰给放了假,客人又多,我正愁忙不过来呢,你就替他们两个忙吧!"
姐姐就过来给我们圆场,说:"一家人吵什么吵嘛,和和气气的不好啊?非要这样吵吵闹闹的,给团里邻居的听到了多不好?"妈妈便在姐姐头上敲了一锤:"你这个笨丫头!让你做点事都做不利索,妈白疼你这么大了!从小到大都这么听妈的话,妈吩咐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怎么这次就这么笨做不好了?"姐姐给妈妈这样一骂,也就不敢再开口了,呆呆地缩到墙角去。然后,妈妈火冒三丈地大步流星窜到楼上去了。很久才传来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焰子哥哥看了我和姐姐一眼,想说点什么,但动了动嘴,又没说出来,就扛着行李包,跨出门槛走了。
我的心里乱极了,像是看了一出令人哭笑不得的闹剧,各种滋味都有。我真的想跑出去,找个人狂烈地倾吐一番,然后跑到嘉陵江上的高架桥上,对着茫茫江水大叫一声,再不行,干脆跳下去淹死算了。
我忽然想起昨天昨上生日宴会上,大熊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他说如果想要推荐我那位精通中医偏方的阿姨去给那位中医专家做助手的话,直接打这个电话号码就行了。反正我不想待在家里,就出门打了开往沙坪坝陈家湾的车,直往晓风家奔去。
我到了和福路民生小区的晓风家,是吴阿姨开的门,她踏着一双凉拖鞋,披散着头发,一副刚刚起床的模样,手里还拎着一只锅铲,应该是正在厨房做菜。她见到我很高兴,连忙叫我进屋里坐。她家的二手房虽然并不显气派,我却觉得待在这里比待在家里自在多了。我的家里就像四处布满了蜘蛛网,一个不留神就给网住了,就成了别人的猎物。妈妈就那像那只用丝死死缠住我的蜘蛛,让我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