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随便到了个站就下车,再打车去第一人民医院。
当我忐忑不安地赶到医院的时候,正看到一大群护士推着小梅从妇产科手术室出来,又急匆匆地推往抢救室。好多以前的同学都在,个个都焦灼不堪。白亮看到我,就跑了过来,语无伦次地说:"你总算是来了,小梅一直都哭着念叨着你呢……"我也来不及解释太多,只想立刻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白亮:"这到底怎么回事?小梅她怎么样了?"白亮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说:"送她来医院的是两个保镖模样的男子,送来之后就走了,就再没人来管他了,我也是听小梅爸爸说的,小梅爸爸都怄得晕倒了。刚才在产科室里面抢救孩子无效,现在连小梅的生命都有危险……"
我哐当一声软在了走廊的椅子里。同学们都一干围到抢救室外面去了,只有白亮在这边陪着我。我双手抱着脑袋,狠狠地抽泣起来。白亮看我哭得厉害,一个劲地安慰我,我哭诉道:"准是那个暴牙龙害的!他妈的就不是人!是我害了小梅,是我害了小梅!"白亮也听不懂我说什么,只顾揽着我的肩安慰我。
忽然,一个女护士从抢救室探出脑袋,在走廊上扫视了一眼,喊道:"江韵!谁是江韵?"我腾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抓着护士的手问:"我是江韵!请问她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危险?"
女护士看了我一眼,又摇了摇头,说:"你是怎么做人家老公的?怎么能这样殴打孕妇?真是没心没肺,快进去见你老婆最后一面吧!"我一头扎进抢救室,扑过去跪在病床边,几个护士正在收拾大条大条的染着鲜血的纱布以及一些手术刀、手术钳、消毒水之类的手术用具,唉声叹气地看了小梅一眼,就走出去了。
小梅整个人都浸泡在鲜血里。看着浑身是血的她,我感到一阵惊悸。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处于弥留状态的小梅艰难地睁开眼睛,一双漂亮的眼眸已经散焦,她像看不到我似的转动着眼珠,焦灼地在四处寻找着我的影子。我哀泣着将脸凑到她眼前,把她的手放在我脸上,轻轻抽咽着:"小梅……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她的嘴唇一张一翕,想要说什么,可是已经说不出口了。我的眼泪像冲破闸门的洪水,无可阻挡地倾泻下来。
她已经听不到我的呼唤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像搁浅的鱼儿一样张大了嘴巴孱弱地呼吸。突然,咕咚一声,她咽气了,眼睛缓缓闭上,嘴巴也缓缓合上。小梅,她走了。
我紧紧抱着她,已经没有力气哀嚎,只是不断地打着泪嗝。小梅啊,我的小梅啊!老天怎么可以这样残忍,连这样善良无辜的女孩都要夺走!难道真的是人善被天欺吗!
白亮和几个同学看到我极度失态,就过来拖我。他们费力地将我拖开,两个护士便用白色殓布缓缓将小梅的脸盖住,将她推走了。
我瘫倒在地上,像失去了精神支柱一般。我眼睁睁看着小梅就这样走了,却无能为力。是我害死了小梅,如果不是她来救我,她就不会被暴牙龙殴打,也就不会流产,更不会失去生命!我不能原谅自己,我不能原谅自己!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从睡梦中醒来。焰子哥哥坐在床前,笑着看我,轻轻地问我:"你醒啦?你这一觉睡得可久啊。"我看了看从窗外射进来的明晃晃的阳光,仿佛失忆了一般,头脑里是一片空白。我张了张嘴,觉得口渴得紧。体贴的焰子哥哥就像知道我的需要似的,送过一杯白开水,笑道:"喝了吧。你都躺了三天了。"
我吃吃地看着他,问:"我真的睡了有三天?"他笑着点点头。"是白亮送你回来的,他说你在医院晕倒了。"之前的记忆便像逐渐浮出水面的真相一样逐渐清晰。我嘶哑着说:"小梅死了。我的同桌。那次唱《好心分手》的那个女孩。"焰子哥哥抓着我的手,语气很温和:"别想了。既然她都走了,那就祝她在天堂快乐,能寻觅到真爱吧。"
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我眼角滑下,落到枕头里面。我明白,小梅是为我而死。是她,用两条生命救了我,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一时间我觉得恐慌,这段时间老天像发了疯似的,总有人相继离去。先是吴叔叔吴阿姨,再是小华,再是戚敏,现在又轮到小梅了。我感到一阵后怕,死去的人都是离我越来越亲的人,我真不敢想象会不会再有谁离开我,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了……
焰子哥哥看我胡思乱想,在我额上亲了一下,笑道:"饿不饿?我下去给你拿点吃的。兰姨都担心你好几天了,她知道你是替小梅难过,所以让我劝你。"
我朝他点点头,他便下楼去了。我真的饿了,饿得虚脱。我原以为这场梦魇已经醒了,原来还没有,原来梦境并没有结束,他们都一个个离去。我怎么能忘记那个白雪公主一般的小梅啊!她曾经是我们班里的班花,追求她的男生不计其数,却怎料落得这个下场!一时之间我对那个暴牙龙充满了愤恨,只想杀之而后快。他就是一个杀人犯,难道他不用受法律的制裁吗?
我想,我得替小梅讨个公道,安抚亡灵。
我正想着,焰子哥哥端了碗鸡汤上来,一边呼呼吹着降温,一边冲我莞尔一笑,扶我坐起来,一口一口喂我喝。
我喝了口汤,怔怔地看着他,一个劲问:"你会离开我吗?你会离开我吗?"他顿了一下,依然只是微笑:"傻瓜!你怎么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快把汤喝了,把那个活蹦乱跳的小韵还给我。"我把他手里的鸡汤拿过来搁在床头柜上,然后紧紧抱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说:"就这样抱着我,我就想你这样抱着我,不要放开。"焰子哥哥便顺服地抱着我,用了用力。他的肩膀好宽实,就像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依靠。
我焦灼地说:"所有的人都想拆散我们,所有的人。奶奶是,妈妈是,连小卢老师也是!我觉得小卢老师就像一个女巫,特别恐怖!好几次在我梦里,她都变成了一只尖牙利爪的女魔头,张开血盆大口要吸我的血!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他捏了捏我的脸,笑道:"你看你想多了吧。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你心烦意乱。趁这个暑假好好照顾自己……以后倘若哥不在你身边,你要学会对自己好一点,坚强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我一怔,从他怀里蹭起来,呆鹅一般望着他,说:"你说什么……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啊?你说啊……"
焰子哥哥只是冲我微笑,说:"你看你,哥还在这呢,你就这么着急。万一要是哪天哥真不在你身边,那你还不得急得满世界找哥啊?"我总觉得他话不对劲,我可没那么笨,没那么容易让人唬弄,于是我刨根究底地问:"不行,你得告诉我实话,你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在我缠着焰子哥哥闹的时候,妈妈端了碗云雾茶进来,她对我说:"好啦好啦,就知道跟你焰子哥哥闹!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丢不丢。"我气愤地看着妈妈,说:"那封假信的事我还没问你呢!你竟然跟小卢老师合起伙来骗我!你就这么想把我从你身边支开啊!反正我是不会去什么浙大的。"妈妈却也难得地退步道:"好好好,不去就不去,你先把这碗云雾茶喝了再说。真是的,哪有人像你啊,一睡就是三天。可把妈妈吓死了。"
看到妈妈这样关心我,又想起前段时间她也曾一度往渝香子火锅店跑,去关心姐姐。于是我就问:"对了,姐……她怎么样了啊?"妈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说:"她没事啊,她很好啊!怎么问起她来了?"我看着妈妈,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可真够绝的。
这几天焰子哥哥老说要回老家去,一是陪干爹,二是移民计划也要动工了,得回去探探情况。妈妈给他买了很多东西,直到他再也拿不动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