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我是报复吧!”钟聿说。
“报复?报复什么?报复她给你戴了绿帽子?”叶千橙忍不住吐槽,“是,我承认你老婆也不地道,可你们大人造的孽没必要报在孩子身上,孩子多可怜啊,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怎么办?”
“想过!”钟聿苦笑,“我当然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能怎么办?他妈都已经打算跟我离婚了,横竖都是单亲家庭,他跟着我和跟着他妈,其实没什么两样!”
这逻辑无敌,叶千橙想骂死他,可眼看着沙发上的人一脸颓唐,跟丧家犬似的,又有些不忍心。
“你心里其实也不舍得跟她离吧?”
“嗬……”钟聿叼着烟往后仰。
不离又如何?事情到这一步,已经不是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不过我听说你老婆打算净身出户,跟你离了之后准备出国念书了?说到底你还是不舍得她走吧,所以才要故意跟她争孩子的抚养权,其实只是想要阻止她出国?”
钟聿抬起脑袋忍不住瞟了她一眼。“自作聪明!”
他内心承认自己舍不得,但理智而言却又清楚这时候梁桢若能够去国外,走得远远的,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他知她有理想,能够继续深造一直是她心中的念想,如果真的能够有机会出去,他愿意相送;
二来周围并不安全,隐患重重,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些事最终会走向何种结局,如果梁桢能够离开,越远越好。
可是他又太了解她的个性。
她在这时候选择离婚,净身出户,出国念书,而且还要不远万里带豆豆一起过去,这就说明她已经下定决心斩断后路。
也就是说,一旦自己同意让他们mǔ_zǐ 离开,以梁桢的脾气,大概此生都未必有机会再让自己见到他们。
已经有过一个五年,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承受另一个五年,所以原谅他的自私和残忍。
只要豆豆跟他在一起,即便她飞得再高,走得再远,也终会有回来的一天。
当然,对梁桢跟唐曜森的芥蒂也是真实的,很多个瞬间他气恼愤怒也心痛,有些决定就在这种矛盾,徘徊又痛苦的状态下被迫做出。
包括这次决定争豆豆的抚养权,他其实也并不是一时冲动,只是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也不会跟其他人讲。
叶千橙见他模样消极,也不忍再多谴责,问:“你今天不用去公司?”
靠坐在沙发上的钟聿抬了下身,“等个电话。”
“等电话要特意在这等?”
这边叶千橙的话刚说完,桌上手机就开始震动。
钟聿拿起来划开。
“喂……”
“钟先生,我们一审赢了!”
钟聿听完一下握住手机,拳头拢住顶在额头上。
叶千橙见他神色异常,好奇,“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反问:“你东西收拾完了吗?”
叶千橙踢了下脚边鼓鼓囊囊的袋子,“差不多了。”
“那滚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
等叶千橙拎了东西离开,房间里彻底只剩下自己了,钟聿才往后仰,沉沉闭上眼睛……
……
“赵小姐,就这种类似抚养权的官司我都不知道打了几百件了,真的从来没输过,今天是头一次……”
“我真没想到最终一审结果会是这样,你看啊,你儿子还小,没满六周岁,一般这个年龄层的抚养权都会判给女方,而且前面五年你儿子一直是跟你生活在一起,被告几乎没有尽过当父亲的责任,就光凭这两点我也一直觉得已经稳操胜券,可谁想到对方律师能够举证你要出国留学并参加了封闭式训练营的事。”
”……而且你要出国留学就留学吧,还把车卖了凑什么学费……“
“当然,有些问题上我也确实疏忽了,没有帮你全部设想周到,但你说你……我刚才也分析了一下,一审之所以会输主要是因为两点,你离婚之后就会第一时间出国深造,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二来你经济能力也有限,在几乎没什么个人存款的基础上,还需要变卖被告赠予车辆来支付高昂留学费用,所以刚你也看到了,法庭上对方律师死咬住这两点,简直是致命伤。”
从法院出来,赵律师围着梁桢喋喋不休,但最终目前却不是真的要跟梁桢分析案情,而是先撇清自己的关系。
言下之意,官司输,我作为律师已经尽力了,其责任在你。
“赵律师……”坐在法院门口绿化带花坛上的梁桢抬了下头。
她此时脑子里混沌一片,其实根本没任何心思来听他在讲什么。
“我有点乱,你能让我静一会儿么?”
赵律师:“行吧。”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正午的大太阳很毒。
“那要不找个凉快一点的地儿先吃个饭?吃完我们再好好规划一下,这不也才一审嘛,一审输了我们还能重新上诉,其实也不是……”
“赵律师!”梁桢再度打断他的话,其脸色已经有些难看。
赵律师讪讪捏了下鼻子,“那成吧,你…上不上诉,考虑清楚了你尽快给我打电话!”他说完又推了下厚重的眼镜,摇了摇头,拎着公文包走去了停车场。
九月初秋,云淡天高,但烈日还是有几分灼人。
法院门口是个大广场,不时有来来往往的人,大概都怕热,所以个个行色匆匆,不作停留,唯独梁桢独自坐在烈日之下。
她并不觉得热,甚至背脊还有些微微泛凉。
有想过会跟钟聿离婚,甚至也想过跟他离婚的时候可能会闹得有些难堪,但万万没有想到会对簿公堂。
就刚才在法庭上的对峙,赵律师指控他不顾家不顾孩子,并当庭拿出了他跟叶千橙经常一起出入酒店并同游异地的证据,而对方律师指控她经济能力不行,在零收入零房产其勉强供养自己的基础上还要出国念书。
尽管她知道上法庭就等于上战场,一旦枪响对方子弹肯定会对着自己的要害打,可是毕竟皮肉之躯,子弹入肉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疼。
明明是她跟钟聿两个人的事,最终却需要外人介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迫剖开自己,回答那些咄咄逼人的问题,每一条都好比在身上割开一条缝,直至袒胸露如,血肉模糊,再无任何一丝隐私。
就这么难堪又难捱的场合,若不是为了豆豆,梁桢真的一秒都捱不过去。
可是最终她还是输了。
她竟然输了。
嗬……多么可笑!
她曾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现在竟然要联合外人来一起抢她最重要的东西。
梁桢抱着膝盖埋头坐在那,起初整个人都很不冷静,说暴躁也不为过,双臂裹着自己的脑袋感觉里面有几千个锤子在敲来敲去。
疼,痛,窒息,每一秒都如头顶的烈日般燃烧灼人。
期间不时有经过的人指指点点,但并不会有人停下来表示关心。
这里是法院门口,每天都有事情发生,更何况世间炎凉,匆匆赶赶,谁会有多余的善良和时间多下来匀给不相干的人。
期间小唐倒是打了电话过来,大概已经从赵律师那里知道了一审结果,但梁桢当时心里太乱,没有接听。
半个多小时后,她像是发了一场大病,内心四处乱撞的小兽一一回笼了,梁桢出了一身汗,总算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她不能先乱了阵脚,不然豆豆就真的没希望了。
梁桢摸了下眼睛,重新划开手机,拨通了唐曜森的号码。
“……忙吗?不忙的话麻烦帮我重新找个律师吧。”
唐曜森的办事效率一流,没下班之前就帮梁桢联系好了律师。
“晚上见一面吧,坐下来谈。”他给梁桢发信息。
梁桢看完回复可以,那会儿她已经到家了,豆豆刚从幼儿园回来,正在练钢琴,她捧了杯咖啡坐在旁边盯着他发愣。
“妈妈,你怎么了嘛?”豆豆突然开口。
梁桢猛地回过神,“没什么,你弹完了吗?”
“嗯,弹完了。”
“那你过来,妈妈有话跟你说!”
“好呀!”
豆豆立马从椅子上下来了,一下扑到梁桢的膝盖上,梁桢搂着他软乎乎的身子抱了抱。
“妈妈。你要跟豆豆说什么呀?”小东西仰着脑袋问。
梁桢想跟他说一下她即将跟钟聿离婚的事,可是看着孩子扑闪扑闪的眼睛,心里那点累积起来的勇气一下被击得稀巴烂。
“没什么,就是妈妈想抱抱你。”
她夹住豆豆腋下把孩子搂到了自己身上,豆豆有时候也很娇气,顺势一下扑到她怀中,mǔ_zǐ 俩就紧紧地黏在了一起。
“哎哟练个琴怎么又抱上了?豆豆,赶紧的,过来把这杯果汁喝完!”
沈阿姨端了杯鲜榨的石榴汁过来,豆豆撅着屁股从梁桢身上下去,接了果汁就跑远了。
沈阿姨又去厨房端了只碗过来递给梁桢。
梁桢看了眼,问:“什么东西?”
“银耳桂圆汤,刚炖好的,赶紧喝了。”
梁桢一脸拒绝,她平时很少喝这些甜汤,“都快吃晚饭了。”
“那也得喝掉!”沈阿姨严词厉色,“天天熬夜读书,一晚上也没几小时睡的,看你最近都瘦成什么样了,脸色也不好!”
沈阿姨叨叨个不停,梁桢没法子,“行了行了,我喝!”
为了阻止沈阿姨再叨唠下去,她立马端过碗,三两口就喝了小半碗下去……
晚饭后,晚上七点半左右,梁桢准时抵达跟唐曜森约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