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曜森:“是,但也不是!”
梁桢:“什么意思?”
唐曜森抬头朝她看了眼,“蒋家兄妹三人,蒋玉伯,蒋玉甄,蒋玉茭,蒋玉伯生性好斗,野心大,蒋玉甄却正好相反,性格偏文,没太重的物欲心,这点外界都知道,但是蒋玉茭呢?”
梁桢蹙眉,脑海中浮现蒋玉茭的模样,可是要用几句话来形容,她还真的说不好。
“跟她相处时间不长,所以了解不多。”
“是嘛?”唐曜森苦笑,“是了解不多,还是不够了解?”
“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他压着咖啡杯,“这么说吧,我跟她接触这么多年,要问她为人如何,我也说不出来,所以整个钟宅,包括蒋家那边,蒋玉茭才是藏得最深。”
这点梁桢也承认。
尽管她跟蒋玉茭相处不多,但仅通过几次接触也能感觉到这位老太太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淡泊平和。
“可这跟钟泉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会认为……”梁桢说到一半的话哑然而至。
唐曜森抬头看她一眼,后者眼神惊恐,与之实现相撞。
“认为什么?”
梁桢却接不上话,甚至拿手捂了下嘴,脑中电光火石之间像是一下子捋出了一根线,良久之后她才找回一点声音,却又似百般不相信。
“……你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整件事跟蒋玉茭都有关系?”
唐曜森默默压了口呼吸,“你也想到了对不对?钟泉对老爷子下手,其目的不可能是为了蒋玉伯父子,但若换个角度想,为了蒋玉茭呢?如果是蒋玉茭开口,或者是蒋玉茭用些手段,是不是就有这个可能?”
梁桢闭眼,又摇了摇头,“理由呢?他又为何要帮蒋玉茭?”
至此唐曜森用手掌又刮了下嘴唇,“…钟盈说,蒋玉茭跟钟泉私下里关系很亲密。”
梁桢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你的意思是他们之间……有私情?”
“具体如何我不能妄论,毕竟没证据,不过照钟盈的说法,男女关系应该没有,但两人平时在一起接触的时间和机会确实比较多。”
蒋玉茭二十岁嫁入钟家,此后大半辈子都生活在钟宅,平时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要靠钟泉照料,而钟寿成常年忙于生意,在家呆的时间甚少,若用时间单位来计量,蒋玉茭这一生跟钟寿成相处的时间,应该远远少与跟钟泉接触的时间。
“几十年住在一座院子里,天天见面,就算没有私情,感情也肯定跟常人不一样,若再大胆一点想,钟泉终身未娶,或许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梁桢低头搅了下杯子里的咖啡,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
“老爷子被换了药的事,钟盈知道吗?”
“不知道!”
“你怎么可以确定?”如果真是蒋玉茭布的局,作为女儿不可能一点不知道。
唐曜森叹口气。“我了解钟盈,她脾气不大好,但本性并不坏,更何况那是他的亲身父亲。”
“可是老爷子在世时fù_nǚ 关系并不好。”
“对,不和睦也是正常,但钟盈不至于要为了争公司那点股份要老爷子的命,当时老爷子走后她也很伤心,这次要不是无意间找到那枚u盘,应该还被蒙在鼓里,而且你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蒋玉茭,明知自己身患重病,要在临走前取人性命而为女儿谋利益,你会把女人牵扯进来吗?”
“当然不会!”
“所以为保钟盈周全,我断定蒋玉茭在谋划这件事时应该会把她撇在外面。”
钟盈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她冷静下来,重新梳理了一遍。
从钟寿成第二次中风出院开始,到最终“病逝”,中间不过就几个月时间,而在那段时间中蒋玉茭也已经身患重疾,但却并没对外公开,如果不是梁桢亲眼见过她的小保姆给她拿药,她也会以为老太太是突然患病。
之后老爷子去世,钟泉服药身亡,紧接着钟盈在蒋家人的“保驾护航”下坐上了董事局主席的位置,之后很快就传出蒋玉茭入院的消息,检查结果显示癌症晚期,她直接放弃化疗和手术,出院回家。
回家后除了必要的止疼药,停了其他抗癌药物,她一心求死,谁也拦不住,所以在钟寿成和钟泉离开没多久,蒋玉茭也跟着一起走了。
“她应该是早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想在离开之前安排好钟盈,但依钟寿成这几年的做法,明显是在帮钟聿铺路,其目的是百年之后能够顺利将公司交到钟聿手中,蒋玉茭为此心里肯定不甘,所以找钟泉帮忙换药。”唐曜森分析其中一桩桩事之间的关系,“老爷子当时走得很突然,公司上下大乱,股票一度崩盘,所以即便老爷子立遗嘱把公司交给钟聿,以他的资历还不足以平复当时的内忧外患,更何况公司里还有蒋家父子。”
唐曜森记得自己跟钟盈离婚之后从集团出来,老爷子曾打过好几个电话让他回去,甲状腺手术之后甚至还带了钟聿亲自登门拜访,美其名曰探病,无非是想留住他继续回集团维稳,可见钟寿成知道自己走后公司肯定会大乱,而以钟聿目前的能力资历,尚不足以抗衡,但这些唐曜森没跟梁桢提,觉得没必要。
梁桢接着他的思路往下说:“所以蒋家兄妹伙同钟泉一起害了老爷子,起初蒋玉茭大概以为蒋家人会真心帮自己,可是老爷子一走,蒋玉伯野心毕露,表面是帮钟盈铺路,实际是用她当跳板,但那时候蒋玉茭已经病入膏肓,所谓病来如山倒,即便她有再大的能耐也已经挽回不了局面,所以她寄希望于钟泉留给她的那枚u盘。”梁桢继续往下说,“但是她大概也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气,性格火爆又藏不住事,一旦被她知道真相,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可能还会给她招来更大的麻烦,所以蒋玉茭到死都没跟钟盈透底,只给她留了那枚u盘。”
唐曜森笑了笑,“你的想法跟我一样。”
梁桢:“可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唐曜森:“但却是合理的猜测!”
梁桢也跟着苦笑了一声,问:“那枚u盘现在在哪里?”
唐曜森:“还在钟盈手上。”
继而梁桢联想到前段时间网络上曝光了钟盈的现状,面容憔悴,精神萎靡,当时很多人都以为她是因为被踢出董事局才会这样,可现在梁桢明白了,应该是因为看了u盘里的内容有些承受不住的打击。
自己的亲生母亲设计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事搁谁身上都会接受不了。
梁桢:“她现在什么打算?”
唐曜森:“精神状态很不好,几乎处于奔溃的边缘,也想拿u盘去报警。”
梁桢:“报警就太不理智了,毕竟光凭一段视频也不能定谁的罪,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唐曜森:“所以我让她暂时别声张,等看清形势再说。”
那枚u盘现在就是定时炸弹,必要时可以护钟盈周全,也能让她卷入深不见底的漩涡。
梁桢低头看着窗外有些萧条的街道,突然对钟盈产生了几分同情。
“你说……”她喝了口彻底凉掉的咖啡,问唐曜森,“老爷子去世的真相,钟聿知不知道?”
唐曜森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你觉得呢?”
“不知道。”
“你们还是夫妻。”
“那又怎样?”梁桢嘲讽似地勾了下唇角,“我已经记不清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了,而且我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可能从未看清过这个人。”
细数最近大半年发生的事,到如今她跟钟聿走到离婚的地步,尽管自己内心不愿意承认,但事实证明,彼此依旧陌生。
梁桢抬手抵了下额头,半边侧脸在玻璃窗上落下来一个侧影,唐曜森不愿意去想她此时落寞的神情代表什么,只是低头跟着笑了笑。
“他知不知道真相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老爷子生前或许多虑了,钟家这唯一的男丁,其实并不像外人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两人在咖啡馆坐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唐曜森直接打车又去了机场。
他晚上还有一个应酬,所以必须赶回泞州,来l市主要也只是想跟梁桢说这事。
“本来打算瞒着你,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临走前两人站在马路边上,唐曜森不放心,又交代,“但这事其实跟你没太大关系,所以你不要抱有任何好奇心,也别去追查。不出意外的话你明年就能去米国读书,所以千万别让自己被卷进去,至于钟聿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理,你自己决定!”
梁桢点了下头,“知道了,我会考虑清楚再作打算!”
送走唐曜森之后梁桢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多事,她脑子里有些乱,必须第一时间冷静下来捋一捋。
其实仔细想,这件事确实跟她没有太大关系,唯一有交集的部分就是钟聿,而她需要考虑的也只是需不需要告诉钟聿真相,但很快梁桢又想到,这事无非两种局面。
一种是钟聿一无所知,还被蒙在鼓里,而以他的脾气,一旦知道钟寿成是被人设计害死,肯定会沉不住气找蒋家算账,打草惊蛇不说,以他目前的实力是否能将蒋家父子绳之以法还是个未知数。
私心而言梁桢并不希望钟聿出事,所以她宁愿钟聿被蒙在鼓里。
另一种便是钟聿已经知道这事,而他却自始至终一直瞒着自己,自己巴巴跑去告诉他多此一举又有何意义。
权衡再三,梁桢觉得不管钟聿知不知情,她最好还是先等等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