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曜森将手里的外套穿上,往停车的空地走。
”等等!”
钟聿从屋里出来。
唐曜森扶着车门,“还有事?”
钟聿一手插着兜,一手在额头蹭了蹭,“那什么…谢谢!”
唐曜森眉梢皱了皱,”什么?”
钟聿有些气,觉得他是故意的,但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说,谢谢!!!”后边这句他显然提高了音量。
唐曜森怔了下,“不用谢,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你能回钟氏是因为之前梁桢去找过你。”
“她都跟你说了?”
”说了一点,但我知道她应该还隐瞒了一些事。”
“你不好奇她瞒了什么?”
钟聿嘴角勾了下,“以前可能会好奇,但现在不会,她如果不想告诉我,肯定有她的原因,我没必要非刨根问底,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思,或者还有别的什么目的,但你能够在钟氏最难的时候站出来把责任扛上身,光冲这点我还是应该谢谢你!”
这话听着不大好听,但以两人之前的相处方式,唐曜森知道已经是他能说出来最中听的话了。
”我承认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所以你并不需要跟我道什么谢,但有一点我觉得还是得事先说清楚。”
唐曜森转过去直面钟聿,“我回钟氏确实是因为梁桢之前找过我,当时她的处境很难,我没办法真的坐视不管,但我能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并不是对她抱有目的,不然现在她也未必还能跟你在一起,至于她最终如何选择,我不便干涉,可是也烦请你在作每一个决定之前考虑清楚,起码适当为她想想,想想她为你承受了多少压力,又受了多少委屈!”
唐曜森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似隐隐提了一口气,“你大概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幸运!”扔下这句话后他才开门上车。
直到唐曜森的车子开出去老远,消失在车道尽头,钟聿还傻站在那没回神。
梁桢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钟聿回来,不免有点担心。
她拿了件外套出门。
“这么大风,你傻站在这干什么?”梁桢将外套披到钟聿肩上。
钟聿转过身,月色之下树影摇曳,一点微弱的光照在梁桢脸上,她脸本来就小,巴掌那么大点地方,可是这会儿看着好像比以前又瘦了一圈,眼窝都显出来了。
可见他独自煎熬的那段时间,即便是演戏,可是对她的伤害一点也不会少,后来自己出事,昏迷不醒,她丢下国外的学业回国,一直照顾他到现在,这段时间日熬夜熬,还要承受公司那边的压力,可她还是咬牙全都撑了下来。
她本就不该被牵扯到这个漩涡中,他也一度演戏想让她置身事外,可是最后她不但没有免于伤害,还不得不放弃学业回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明明是他的愚蠢和自以为是将梁桢置于一个两难的绝境,可是她没有抛弃也没有放弃。
唐曜森说得没错,自己真的已经足够幸运!
“复婚吧。”
”什么?”园子里的风声有点大,梁桢一时没听清他说什么。
钟聿抬手拂开她黏在嘴角的头发,“复婚吧,梁桢,我们复婚吧!”
风声连续灌耳,她站在风口久久回不了神。
钟聿还在等她的答案,大概等了有两分钟,她突然笑了笑,“脑子吹糊涂了吗,突然说这个,进屋吧,有点冷!”她说完自顾自地缩了下脖子,转身就进了屋。
钟聿一个愣神,背脊凉飕飕的,好像跌入了万丈谷底。
自那天之后梁桢好像刻意跟钟聿开始保持距离。
白天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她都不去二楼,晚上也不再陪床。
钟聿还是会冲看护发脾气,但梁桢只当听不见,看护也是千锤百炼的好脾气,只当他是少爷性子天生就这样,晚上卷卷铺盖还是睡到二楼的小床去。
但要说梁桢故意躲他,好像又没有,她还会时不时地主动去跟钟聿聊点正事,比如后续还有什么康复方案,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去医院给他做个深度体检,再比如叶千橙查到了刑侦大队队长严保山的背景,他是蒋缙的同窗好友,两人关系不一般。
钟聿在她的忽远忽近中煎熬,却又不敢再多问,只能暂时压制住了内心的不安。
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处着。
……
一周后钟氏召开记者见面会。
见面会主要分为两个部分,前半部分由唐曜森主导,带了另外两名董事会高管讲了下公司近况。
公司内部管理是否正常,是不是像外界传得那么乱。
财务和资金流有无问题,关于b市的能源项目是否真的导致集团资金链断裂,且已经波及到弘远地产那边的项目,年前弘远开发的几个楼盘已经动工,是否真的会因为资金问题沦落为烂尾楼的命运……
自从钟聿重伤的事遭遇曝光,网上流言四起,再被“有心之人”推波助澜一下,造成了公司好像快垮了一样,但唐曜森现身说法,一一回应了记者提的问题,先不说他所提供的信息有几分真几分假,光“唐曜森重回钟氏坐阵”就已经足够具有威慑力。
公司的事情聊完,会议后半部分是聊钟聿的病情。
梁桢以前妻的身份出席,避重就轻地谈了下钟聿的现状,告知虽然尚处于昏迷之中,但各方面机能都恢复得不错,应该很快就能醒,与此同时她在会上又指明了行刺钟聿凶手的身份,生前是钟氏的一位老员工,但因个人品行和职业操守有问题,在前段时间的人事调动中被公司开除,案发后一直以为这名员工是因为心怀愤恨才对钟氏下手,以此泄愤,可经过这段时间警方的调查,已经掌握了新证据。
这是自钟聿出事之后梁桢第一次在公开且正式的场合谈及案情,不过她以“警方要求不便公开”为由,阻止了记者进一步追问证据的趋势,却因为这一爆点,记者和舆论的目光全部由对钟聿病情的关注转向了对案情的关注。
这是钟聿的意思,他授意梁桢在记者会上故意扔一个烟雾弹。
这一招还是很高明的,一是转移了公众注意力,可以将舆论的目光从盯着钟氏往案件上转;二来把火间接引到了警方身上。
若梁桢的猜测没错,警方那边真的有蒋家的人,那现在舆论一爆,就相当于让舆论来给这个案子当监工。
一旦公众目光集中,再适当炒作,就不怕这个案子会被无声无息地摁下去。
果然,见面会结束后很快就有人将矛头指向蒋氏。
当晚某顶流平台上,一篇“现代版农夫与蛇”的文章揭露了钟家由来已久的内讧史,虽然文章没有指名道姓,但公众还是很容易在字里行间内将其跟蒋家联系到一起。
当晚这篇文章就登上了热搜榜,紧接着又有大v披露,表示此前证监会因收到匿名举报才调查蒋缙,其匿名举报的人就是钟聿,之后蒋缙被查,不光牵涉到内部交易,还被查出私自挪用公司款项,在承受巨额赔偿的同时还被判刑,于是蒋家怀恨在心,伺机对钟聿进行了报复。
故事听上去有些扯,但文章分析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看着还确实挺像那么一回事。
一时外面流言四起,吃瓜群众口口相传,像是坐实了蒋家的“罪行”。
很多记者甚至堵在公司和蒋宅门口,想要当面采访一下当事人。
蒋玉伯那几天大概也是急上火了,直接给梁桢打电话,说她在记者会上言辞失当,误导舆论,血口喷人,甚至给之前“披露真相”的几个公众号和自媒体全部寄了律师函,并扬言要将责任追究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