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子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这些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他思索了一下,马上说道:“不能逃往广州的原因很简单,大败之余,如果不表现出一定的反扑能力,不能稳定住军心,那恐怕不用到广州,部队就会全部溃散了,这个道理,跟寄奴哥在建康的时候坚决不肯起驾撤离,是一个道理,仲德哥,当时也是你当众说出了这样做的原因吧。”
王仲德微微一笑,说道:“正是,这种时候打不打是关乎军心士气的,就象桓玄,建康之败后都知道硬着头皮要反击一次,不然的话部下直接就会叛变或者是散去了,当然,他是没打过,但如果他不打那次,只怕连逃往枚回洲的机会也没有,直接在江陵就会给擒杀献首了。实际上,他的小儿子桓升,不就是在江陵给他的部下斩杀了吗?”
沈林子点了点头:“所以这一战,妖贼是必须打的,他们的新附之众更多,绝大多数本就是慕强而来的各路地头蛇们,以为可以跟着妖贼而建立新朝,从龙升天呢,结果现在眼看妖贼连续大败,行将失利,已经在考虑退路了,我料,那妖贼内部恐怕也是纷争不休,范崇民绝不是诈败,而是想要扼守南陵,为他们的撤离或者是重整而争取时间。”
说到这里,沈林子顿了顿:“根据我们的情报,在雷池,在左里,妖贼都修建了大量的水陆营寨,立栅设塞,以为陆地防守,如果我们强攻,恐怕会付出很大的代价,这次的雷池之战,妖贼是从雷池之中突然杀出,趁我军会师之后,号令未统一,部队还没来得及重新编组的时候,想与我们交战,甚至,可能会再次在战事不利时,退保雷池,依托要塞与营栅来防守,因为,在我看来,妖贼这样打,起码没有给两面夹击的风险,就算打输了,也有退路。”
朱龄石沉声道:“是的,我同意林子的意见,妖贼如果在我军会师之前就这样出击,是不太可能各个击破的,因为我们的两路军团都是大军,而且侦察做的很好,他们不太可能出其不意地全灭我军一路,就算全军出击,我军也可以暂时后撤,然后等合适的时机再出来两面夹击,妖贼一旦离了有坚固防守的雷池地区,那一带被夹击,就只能向南岸撤退了,那就意味着要损失所有的战船,等于是提前宣布死亡。”
“可是如果放我军会师,则可以毕其功于一役,避免两面受到包夹的风险,就算战事不利,也可以继续向西边的左里一带撤退,那边也给建成了大型的要塞,又控制着鄱阳湖的入口,打输了也还来得及再往广州那边逃蹿,或者说,据守左里,能得到来自广州方向的支援。比直接就这样逃往广州,要好得多。”
沈林子满意地说道:“我想就是这个道理,妖贼不得不战,但也是早早作好了退路,他们只是一方面心存侥幸,另一方面是为自己留下退路,即使输了也不至于全军覆没,所以,等我们会师之后,他们也避免了两面受敌的情况,通往西边的航路也是全面打开,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出兵和我们决战,既有胜利的希望,也有失利后的退路,在兵法上,可谓进退自如,不至于毕其功于一役的风险,镇恶,我想这个回答,你应该没话说了吧。”
王镇恶微微一笑:“林子,你们分析得很好,只不过似乎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妖贼这次出兵,气势上和之前迅速地丢掉了江州,也在南陵战败上完全不同,徐道覆的作战风格一向是喜欢示弱于敌,当年大败谢琰时就是用了这种诈败逃亡,然后在谢琰追击时以伏兵出击的伎俩。就是对寄奴哥,也是在海盐之战中诈败设伏,虽然寄奴哥看出了端倪,但是鲍嗣之这小子却是轻敌冒进,最后中了埋伏,险些害得寄奴哥也全军覆没,这一战,现在的诸位将帅,也多有参与的吧。”
向弥吐了吐舌头:“奶奶的,怎么会记不得呢?那一仗我差点就挂了,应该是除了上次中箭反杀之外,最危险的一次,要不是寄奴哥临时下令我们收集战死者的衣甲,迷惑了妖贼,让他们以为我们还有伏兵,不敢一下子冲过来,而我军却又突然借了一波风势而杀出,吓跑了徐道覆,只怕,这里一多半的兄弟,已经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