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子冷笑道:“只怕未必吧,那桓温的身边可是有了髯参军郗超,这位青龙大人,智计阴谋可不一定是尊祖父之下,尊祖父就算是跟了桓温,这从龙之功也不一定落到他的头上,只怕,他不肯跟随大军南返晋国,而是宁可去当个前秦的官员,还是对自己在晋国的前途没什么信心而已。”
王镇恶微微一笑:“也有你说的这个因素,那时候的大晋,人才济济,只不过是各有立场,只顾小家,只想着小我,而不顾国家,如果是谢安领兵北伐,我想先祖父是会作出其他的选择的。不过,总的来说,君子不入危邦,不立危墙之下,这是人之常情,就象你们沈家,在国家动乱之时,作出别的选择,在我看来也是情有可缘,有问题的不止是你们沈家,也包括了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王国宝这些世家和宗室的败类。”
沈林子的神色稍缓,点了点头:“是的,让这些无能而自私之人,让这些败类和蛀虫爬到了高位,甚至可以决定一个国家的大事,这才是可悲的事,寄奴哥带着我们,就是要改变这样黑暗的世道,让能者上,庸者下,有才能者按功劳得到他应有的位置,而不是靠出身,靠关系,这才是我们这些出身不高的人,一直愿意跟随寄奴哥的原因。”
他这话引起了周围的一片共鸣之声,不少将校们全都点头应诺,在这个没几个世家子弟在场的军议上,这种草根逆袭的言论,总是会有市场的。
王镇恶微微一笑,说道:“林子,这些事情我们稍后再议,毕竟这是军议,其实我刚才的意思,绝不是针对你们沈家,或者是质疑你们的忠诚,而是说,沈家百年以来受过天师道的大恩,而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父子,又是祸国的败类,可以说逼反了天师道,沈家在当年受孙恩卢循他们的蛊惑,被裹胁进这场叛乱之中,是情有可缘的,但不管怎么说,沈家是当时这场动乱时的重要成员,也是第一批起兵响应的主力,但孙恩他们逃跑的时候,还是把沈家这样的忠诚部下,扔在后面殿后送死了,林子,这是事实吧。”
沈林子咬了咬牙:“是的,我不否认这点,也正是因为此事,我们才看清了妖贼的真面目,他们绝不是嘴上说的那样要解衣相助,与道友们共存亡,而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所有部下,全是他们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王镇恶点了点头:“所以徐道覆是多次做出这种事的,马头之战,他同样是几乎扔下了全军,自己一个人逃跑,这次的范崇民船队,我觉得也是这样的性质,就是故意用那些已经失去了信心,没了斗志,一心求死的老贼,让他们和那些新附的乌合之众混在一起,让我们轻松击败,斩俘近万,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妖贼已经不堪一击,人心混乱,才能进一步地骄纵我们。让我们觉得稳操胜券了,这也大概是他们能赢我们的惟一机会。”
檀道济若有所思地说道:“镇恶的说法,深合兵法啊,细细一想,确实如此,妖贼的实力,并没有受到伤筋动骨的打击,主力尚在,那些三吴和广州的老贼,在南陵一战中损失也不过千余,不至于影响其战斗力,徐道覆的主力在荆州是送光了,但其他的三吴,岭南,包括叛变官军的数量,仍然是有五万以上,这些人是有丰富战斗经验的精锐,只要是士气不崩,那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足以一战,我们如果在陆上与之交战,胜利没太大悬念,可若是在水上交战嘛。”
说到这里,檀道济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没再继续下去,一边的朱超石沉声道:“妖贼之中,尤其是三吴老贼,那可是操舟弄船,如履平地的那种,我们北府将士多年来与之交战,在水上都没有什么优势可言,甚至全军覆没的次数也不少,毕竟,这不是靠勇猛就能解决的事情,若是我军以骄兵,自以为必胜去跟妖贼有备而来的水军精锐决战,那真的可能是给他们一战逆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