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死不死,郑家这块地皮正是立白契。
如今对方那卖家,早已人去楼空,根本寻不着踪影了,也就是郑家手持一份。
这一拿出去,乡下那块地,就彻底成了别人口中肉,与郑家再无瓜葛。
霍怀勋晓得柳嵩精明,也不担心他糊里糊涂说溜了口,满意点头,又将此次来目说了,为表嘉许,给了一笔大买卖机会,说是皇帝老头儿酷爱玩灯,宫里头一个月得费十几万斤黄蜡,弄得如今京内蜡源紧俏得很,供不应求,连京城里百姓臣子家都难得用蜡了,这信儿还没传到外地,提前跟柳嵩放个风。
这商机价值胜过万金,柳嵩一听就明白了,喜得差点儿俯身下趴磕头。
两人夙愿都满足了,又成一路人,自然多说了几句。
霍怀勋借柳嵩这郑家内鬼,郡王面前再加一功,心情极好,不免俊眸斜挑,打起趣儿:“你那脸是被你婆娘抓?这回发了财,亲都来不及,再舍不得挠你了罢。”
柳嵩心情正是亮敞,将这校尉当作再造父母一般供奉着,也就讪讪一笑:“浑家尚家乡,没一道儿跟来,我这伤啊,是被个小野猫给抓了,这爪子也不知是不是有毒,这许多天还不好。”说着举手去抚。
霍怀勋见他摸伤竟摸得情意绵绵,道:“什么野猫,是你相好吧。看是哪家妇人,竟敢伤了如今郡王下头功臣,待爷拿了,给你出口熊气。”
柳嵩这才粗着脖子热着脸道:“这回待草民做出些眉目,光耀了祖宗,不用霍爷出手,草民自个儿也得将那小猫拿下,指不准那猫儿还自个儿爬草民身上,赖了不走。”
霍怀勋笑话:“爷高估了你,原来还没得手啊!”
柳嵩见他面上不无嘲讽,虽不敢得罪其人,到底是个男子,禁不起这奚落,愤道:“霍爷不晓得啊,那猫儿好生厉害,”顿了顿,也不知该不该将欢娘撞见自己夜闯库房,才能威胁自己不得行蛮事说出来,想了想,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不能讲,咽下去,吞吐道:“……总归,就是厉害得紧。”
霍怀勋见他支支吾吾讲不出个名堂,嗤一声,正值此际,堂外有店铺长工来隔门相禀:“二掌柜,家里袅烟来了。”
柳嵩疑忖单据前日才叫袅烟拿回去,怎这么就抄誊好了?站起身,挥挥手:“叫她找掌柜去领,我这边还有事儿。”
那长工却不走,嘴里道:“袅烟说,有事儿找二掌柜。”
柳嵩奇怪,却也只叫人将袅烟唤进来,请霍怀勋同窦小凤堂内先坐会儿,自己后脚出了门。
袅烟一见柳嵩,行过礼张嘴就道:“舅老爷,那单子恐怕有些纰漏,欢姨娘叫婢子来讲一声。”
柳嵩一讶:“什么纰漏?”
袅烟倾前两步,将袖内纸条送上。柳嵩接来一看,是一张送货单,正是送给县太爷刁大人家中两房妻妾。
单上写得分明,大太太那边儿订脂粉内有几盒茉莉金桂粉,二姨太则有几盒桃花香脐粉。
柳嵩一时还不明白,反倒是好笑宅内妇人稍微揽点事儿,就小题大做:“是哪儿有纰漏?白纸黑字,说得清楚明白,写好了单据,即时就能发货。”
袅烟遵着欢娘话,凑近低语:“刁大太太素来有狐臭之症,这事儿举县都知,茉莉与桂花气味素来脂粉内是数一数二烈,她一贯就不用这类浓香,而那二姨太正身怀六甲,桃花活血,香脐催产,都是众所周知影响孕体发物,又怎能用得了桃花香脐粉?”
柳嵩放心上,马上去前店一对比询问,方知两房太太订购脂粉有几盒恰恰弄反了,正好就是袅烟刚刚说茉莉金桂粉与桃花香脐粉,赶紧差店徒换过来,才算免去一桩可大可小过失。
将袅烟打发回去,柳嵩捏着那张出了差池货单,刚是转身,见霍怀勋正倚门角槛子内,呐呐开口:“霍爷怎出来了……”
霍怀勋走出来,将柳嵩手内纸条儿抽出,夹指间,瞥了几眼,牙齿一磕:“果然就是那猫儿!”
柳嵩恍了会儿,才猛然记起,这霍爷跟欢娘因为郑绣绣后院见过面,非但见过面,欢娘第一日来郑家,还闹过一场风波,被喝得烂醉霍爷戏弄了一回,不觉呐道:“霍爷还记得我家这姨娘啊……”
霍怀勋冷笑:“已经嫁了你家啦?难怪还有婢子使唤跑腿儿。”
柳嵩不知道这霍爷为何很有些记恨欢娘似,见他脸色不好看,道:“那欢姨娘如今正帮香铺料理一些事务。”
霍怀勋阴了眸:“这还了得,当下人时便有些派头,当了个半拉主子,是拿大起来。”
柳嵩晓得这霍七郎是个阴狭之辈,别说一个弱质女流,就算一条猫将他得罪了,也得将那猫剥皮拔爪,忙道:“那欢姨娘倒也还好,并没怎样拿大,不过是个寡位小妾奴而已,守着夫婿牌位过活儿,连个倚仗都没,老爷至爱我那外甥,家里人尊敬,才叫一声姨娘,不然跟个丫鬟也没甚区别,哪里又拿得了什么大?”
霍怀勋浓森森两条英眉一扬,面上浮上一副为民除害神情:“没人教?成,我隔两日公务妥了,你到时领她来香铺,爷勉为其难,费些精气神,教教她这不知上下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