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平静静地趴在那里,眼睛圆睁着,仿佛还在张望着敌人在哪里,身下一片血泊,从北边过来,隐约能看到一路的血迹,一直延伸到李和平身下,李和平身上有十一处枪伤,脸色惨白惨白的,身子已经僵了,这是血流干了的迹象,李和平是流血流死的,即便是这样,李和平的手还扣在扳机上,只是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宋煜和十七旅的弟兄都沉默了,孙志远和第九团也都没人说话,六十师的将士很多人都低下了头,一个人一支枪一条街,大雾中击杀一百四十多个鬼子,生生将日军的援军拖住,难怪南门没有日军支援,难怪城中那么多的碉堡被破坏了,难怪进攻东西北三门的时候,一路上都有尸体——
是警卫排和特战队的弟兄,在用他们的命为十七旅开路,李和平又是其中的佼佼者,流进了最后一滴血,却依旧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尽管所有的jūn_rén 都在叫嚷着,一寸山河一寸血,尽管每一场战斗都有不顾生死和敌人拼搏的,但是又有几人做到真的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但是这个人就在眼前。
“风云起,山河动——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金戈铁马,百战沙场——纵横扫荡,复兴中华,所向无敌,立大功。旌旗耀,金鼓响,龙腾虎跃军威壮——肝胆相照,团结自强,歼灭敌寇,凯歌唱。”
不知道是什么人开始,有人唱起了军歌,一开始只是小声的,只是一个人在唱,慢慢的几十个人、几百个人。几千个人,声音直冲云霄,声威浩浩。
刘杨眼中也噙着泪水,却努力地不让泪水留下来,大丈夫死则死矣,流血不流泪,这是刘杨告诉弟兄们的话,他总是要以身作则,可是憋着真的很难受。
默默地走到李和平的尸体旁边,刘杨吃力的将李和平的手指从扳机上掰下来,也许手指头已经掰断了——
李宝柱抹了一把眼泪,默默地上来帮忙,费了好大得劲,总算是让李和平平躺在了地上,只是那圆睁的双眼,不屈的战魂,仿佛还在等待着什么,一直到刘浩宇轻轻地将李和平的眼皮合上,李和平才算是真正走了。
刘杨始终一句话没说,默默地将李和平身上的日军军装脱下来,生是特务营的人,死是特务营的鬼,给李和平穿上崭新的军装,这一刻或许是李和平这辈子最帅的时候。
“战旗——”刘杨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猛地吼了一声。
一个弟兄将特务营的战旗捧了过来,眼中同样含着泪水,默默地交给了刘杨,刘杨二话不说,将战旗展开,给李和平盖在了身上,仅此而已,一位英雄便已经走完了他的一生,马革裹尸有死而已。
“jūn_rén 自当如此,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英雄——”刘杨转过头,眼光从赵来福李宝柱等弟兄身上一一掠过,死的不只是李和平,特战队和警卫排总共战死了四十六位弟兄,他们都是英雄,十七旅、第九团、六十师死伤两千弟兄,他们也都是英雄,只不过李和平看上去更壮烈一些。
“今日战死宣城的国军弟兄都是英雄,宋旅长——”刘杨当然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话,却忽然喊了一声宋煜。
宋煜正沉浸在说不明的感觉中,尽管见惯了生死,但是对李和平却很佩服,这才是真正的jūn_rén ,他宋煜自愧不如,特务营果然不是他所能想象的,喊刘杨一生长官不亏——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宋煜猛地一惊,下意识的给刘杨敬了个礼:“长官——”
“宋旅长,宣城一战死难的弟兄他们都是英雄,即便是死了,他们的英魂也同样在守护着这片大地,宣城是你们十七旅的,那么你就负责建一座纪念碑,将所有死难的弟兄的名字全都刻上去,让他们跟着你们一起守护宣城——”刘杨不是煽情,却是一句话判了十七旅的死刑,将十七旅定在了这里,没有他的命令,十七旅没有脸面撤走,那么战死到最后一人。
不能说刘杨心狠,宣城是芜湖门户,芜湖是长江门户,宣城不能失守,最少不能再刘杨没有准备下失守,所以十七旅必须留在这里,这座纪念碑就是十七旅死守的根本。
宋煜没有想到那么多,如果有这么多心思,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些,那么他就不只是一个旅长了,这就是旅长和将军的差距,宋煜没有丝毫的不甘,反而一脸的凝重,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一个头不知道有多沉重:“是,长官,请放心,纪念碑就秀在小孤山,常伴我十七旅困守宣城——”
轻轻点了点头,刘杨挥了挥手,警卫排的弟兄过来收敛了李和平的尸体,同时,各部一方面开始打扫战场,一方面开始手链死去的弟兄,日军丢弃的装备已经足够十七旅全员换装得了,而且日军在宣城所囤积的粮食也足够十七旅坚守一年的,物资弹药不知凡几,西村森奈还这是大财主,全都便宜了十七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