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昭宁面色不变,反而伸手轻轻掐了那个女子一下,那女子顿时醒悟过来,连忙把脸色又恢复平静。
等到顾天涯行礼完毕抬起头来的时候,营帐众人仍是刚才那副气势逼人的架势。
一切都没被顾天涯发现,所以顾天涯也就不疑有它。
他轻轻咳嗽一声,准备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出来。
哪知也就在此时,忽听那女子淡淡说了一句,道:“你不需要自称晚辈,只以军中称呼便可。本公主虽然和昭宁私交甚笃,但也不会看在她的面子上随便照顾人,你若是想要攀扯关系的话,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资格……”
顾天涯心里一凛,连忙郑重道:“麾下明白!”
这却是改口自称兵卒的意思。
那女子点了点头,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淡淡又道:“说吧,有什么事?”
顾天涯连忙再次深吸一口气,满脸肃然道:“麾下此来,只为求助,事关顾家村建设一事,希望能够获得主帅的许可……”
“说下去!”女子仍旧面色淡然,看不出心中是喜是怒。
顾天涯努力让自己保持不卑不吭,加快语速道:“事情的起源,是因为麾下不愿意强征百姓去服徭役,我们准备雇佣贫寒之人做工,并且根据做工的天数给予一定酬劳,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有三个好处……”
“不用这么啰嗦,你直接说想求助什么?”那女子似乎性子很急,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顾天涯微微一怔,隐约却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他连忙开口,大声道:“麾下只求一事,希望主帅能当我的靠山,倘若麾下不小心惹出一些乱子的时候,恳请主帅到时候能够替我们撑腰……”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这是把诉求的范围提前扩大,也是悄悄给将来留一条多余的后路,如果只说是他自己求助,将来世家却去报复那些做工的百姓,到时候这位公主不愿意出手,岂不是白白让百姓们遭殃。
所以,顾天涯才在语句里面设置了一些漏洞。
但他虽然将求助的范围悄然扩大,心里却是隐隐的忐忑和不安。他不知道这位公主会不会听出来,又会不会因为他的小心思而暴怒。
可惜,他实在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只听那女子突然一笑,像是很有趣的问他道:“你知不知道,娘子军有个传统……”
“传统?”顾天涯微微一怔。
却见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忽然语气变得傲然,语带深意道:“但凡娘子军之人,皆都是生死同袍,哪怕只是一个做饭的火佐,又或是喂养马匹的马夫,只要他入了娘子军中,那他就是娘子军的兄弟,如果犯了错,自会受军规,但是,我们自己人可以打,我们自己人可以骂,外人,不行!”
这话,说的好生霸气。
然而更霸气的还在后面。
只听女子突然又道:“你既然成了我娘子军的驿卒,那么你同样也是我娘子军的兄弟,哪怕你在外面惹了滔天大祸,也得由我娘子军自己处理,如果外人胆敢插手,先问问二十万生死同袍答不答应……”
这话,顾天涯却听的热血一涌。
他从小在小村长大,经受了无数的苦难艰辛,哪怕他心性再怎么坚韧,遇到压榨和欺辱之时也渴望有人帮他一把。
这是人之常情,谁都渴望有个帮助。
然而他的渴望和希冀太难达成,乱世之中只能算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梦想。
整整十八年,活的低声下气。
谨小慎微,生怕惹事。
因为一旦惹了事,再小的报复他也扛不起。
唯独今天,他听到了一句霸气无比的宣言,堂堂娘子军的主帅告诉他,他有二十万兄弟做靠山。
哪怕他只是一个驿卒。
顾天涯第三次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次吸气根本不是因为紧张。
他正要开口表达感激,忽听‘主帅’再次开口,道:“驿站之事,关乎颇大,但是本帅既然已把权力下放给你们这些驿卒,那便代表着允许你们去做任何想做的事,至于会不会惹来敌人,又或者某些势力的反扑和报复,嗤,我李秀宁这一辈子,最害怕的就是日子过的太清闲。”
顾天涯听的血脉喷张,这分明是暗示他可以肆无忌惮啊。
他突然郑重拱手,满脸感激道:“主帅,麾下再给您行个礼吧,否则您给了这么大的支持,我若是白白受了感觉有愧。”
他正要弯腰行礼,哪知女子突然一声清喝,打断他道:“行礼就不必了,你只需记住一件事,咱们娘子军的传统,乃是打了小的来大的,今日你虽然是一个小卒,但我身为大帅同样力挺你,希望你能记住这个传统,把它牢牢放在心中这一生,若是将来你也执掌了军中大权,你须得同样照顾娘子军的所有兄弟……”
这话,让顾天涯登时呆住。
我将来执掌军中大权?
您可太看得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