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宁听得笑起来,依旧不说话。
万长生从自己被艾米拉要求去平京接他姐姐来这里开始说起,非常细致的包括那个印章的把戏都讲了,一直到在江州机场两人打晕了小侍女逃跑,再到自己恼怒的要求艾米拉联系姐姐来承担责任。
一直到差不多一周前的那顿夜宵:“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确认您要来参与这件事,我不知道您清楚我的立场了吗?这仅仅是两个还不太懂事的姐弟,试图追求自由的时候闯下些麻烦,我从那位可怜的小侍女那里听说她丢失了小姐,回去可能有很大的麻烦,甚至涉及到生命,而这位姐姐有非常强烈的逃离婚姻想法,据说她那位未婚夫人品很不好,这一切本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有共同生活感情非常好的未婚妻,说起这样莫名其妙的婚姻都是笑话,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仅仅是本着一点同情心,想协助他们解决这个麻烦。”
葛宁终于把来龙去脉联系起来:“所以你帮那孩子办画展是这个目的?”
万长生点头:“我也很发愁,把他们四个人送回去,姐弟俩加两个侍女,一个失职,一个怂恿逃离,这对我来说是最省事的,可不知道他们会遭遇什么样的结果,在我有限的世界认知里面,如果他们遭遇什么样的遭遇,我想都是可能的,您能给我点提示吗,毕竟您跟他们打交道更多。”
葛宁看着万长生,原本他就有些高瘦的一板一眼气质,坐在那哪怕是摆出来了喝下午茶的闲逸姿态,还是直着腰背很有风度,慢慢拉起些苦笑:“我想我是没有资格劝说他们用文明的方式对待这几个孩子。”
这话依旧已经说得很含蓄了。
万长生笑笑:“一百年前,两百年前,甚至更长时间前的中国,那些大户人家的做法我还是知道的,所以我告诉过艾米拉,如果他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他母亲和姐姐的命运,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努力改变自己,当他自己有价值了,起码是在他那位父亲面前有价值了,才能给母亲和姐姐带来改变,这在父权社会里面是最常见的做法。”
葛宁完全明白了:“如果在英国让他成为名声鹊起的神童画家,也许就能挽回这个莽撞的麻烦?”
万长生点头:“他们以为只有嫁了中国人获取中国居留权,才能摆脱之前的环境,所以才邀请您来主持婚礼,我认为这当然是幼稚的想法,无论您是出于什么理由答应来,我觉得都可以商量出更加利于解决问题的方案,您说呢。”
欧洲国家一贯以来那种悲天悯人的思想,自认为高人一等,要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圣母心态,顿时发作。
这都不需要跟艺术有关。
英伦大叔展了展眉毛,端起矿泉水杯:“你是个善良的人,也充满了智慧,我们试试看吧,虽然这件事不太容易,但确实是解决这个局面的办法之一,另外我来,是应孩子的母亲请求,以担保人的名义来看望他,并且负责把新一年的学费生活费转到你的账上,正好上个月我就前往美国出差然后香港,中东,最后返回欧洲,这么看起来,这位莽撞的小姐,连我的行程都算在其中了,还是让我去见见这几个可怜的孩子吧。”
万长生马上发消息给艾米拉,询问他的方位,然后竟然被告知他们仨在文创园区!
不是说了小探子在文创园区,尽量不要走漏消息吗?
嗯,好像那位塞丽梅成天躲在钟明霞的公寓里面,足不出户,好像也没什么危险。
不是说这时候贝赫耶主仆俩也要尽量避免曝光吗?
万长生只能邀请葛宁先到酒店下榻,摆了行李吃过午餐休憩一下傍晚再过去?
这本来就是他预定的时间安排。
葛宁却兴致勃勃的希望能马上前往,他对这个艺术社区非常感兴趣。
万长生还得找老师询问下公共交通路线,带着远方来的客人,结结实实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人多。
地铁已经被挤爆了,各种手机软件上都不推荐走那满是红色的线路,甚至连公交汽车都不推荐,就差直接说您就别去凑热闹了。
可万长生他们俩一路过去,同行全都是兴奋好奇的游客。
哪有什么人多就不去的。
要的就是人多,人多才热闹,人这么多,一定是好地方。
来都来了,怎么也要打个卡才走。
九十九步都走了,怎么可能临到门口掉头走呢?
站在公车上,万长生能听见周围全都是这种声音。
葛宁则抓着吊环,鹤立鸡群的还使劲够着点脖子,从车窗外看着公共汽车仿佛劈开巨浪的轮船,从人潮汹涌的路面游客中驶向前方。
太壮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