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利等人骂着,小跑着冲了过来:“干什么呢,你--圆、圆哥?”
等他们跑近了后,才发现坐在墙下的黑影是方圆后,都很吃惊,也很纳闷。
看到我们过来后,圆哥不抬头,也不说话,就在那儿对着手机戳戳点点的,泪水却噼里啪啦的掉,他这是怎么了?
刘广利等人,傻呆呆的对望了片刻,随后很默契的转身,快步走开了。
脚步声消失后,不停拨打电话的方圆终于愤怒了,举起手机,狠狠摔在了前面冬青上(是一丛绿化带),接着腾身而起,转身挥拳,冲着大楼墙体,狠狠砸了过去。
砰,砰砰!
早就说过,方圆全力一拳打出去的力气,足够把十厘米后的青石板打碎。
所以现在他疯狂时,打出的每一拳,力气更大。
不过大楼却不是青石板,最多也就是能发出砰砰的闷响声,却有鲜血飞溅--他的拳头再硬,也硬不过水泥的,总是这样不停的狠击墙体,手指关节处早就已经血肉模糊了。
有鲜血淌下,滴落在胸前。
燕四小姐抬头看着南方灰蒙蒙的夜空,就像一尊雕像那样,动也不动。
咬破嘴唇的鲜血,跟泪水混合在一起,滴落在她的胸前后,侵湿她的青色道袍--鲜血,明明是深色的,就像青色道袍那样,在黑暗中最不起眼,可为什么站在她对面两米处的龙头,能看出那一滴滴的血泪,就像一朵朵桃花那样?
在黑夜中,一朵朵的桀然绽放。
还稍稍有些发烫的手机,就攥在龙头的右手中。
龙头稍稍用力,那个据说是由钢板制成的手机,就慢慢变形,连同那个从路边小摊上买来的手机卡,都变成了一团废铁。
龙头抬手,那团被揉成一团的废铁,远远飞向了小山下。
当它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时,燕四小姐那呆滞的目光,总算微微活动了下,接着闭上了眼。
“唉。”
始终看着她的龙头,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转身看向了南方,背对着燕四小姐缓缓说道:“十三年了,嗯,再过几个月,就是十三年了,四千多个日夜,按说已经足够让一个人,能忘记一些事,一些人。可你--”
燕四小姐抬手,擦了擦嘴角,声音无比的漠然:“我现在,仍然能记得,那天下午我离家时,我家墙上的石英钟,指在四点三十三分。我更能想到,五点左右,我儿子就会推门回家,喊得第一句话就是,妈,做好饭了没有,我快饿死了。”
“你牢记着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龙头转身,再次看向了她,淡淡的说:“除了痛苦外,我想不到有什么好。”
“痛苦也是一种好,最起码能证明我还活着。”
燕四小姐转身,走向那座小道观。
“我已经开恩,让你见过他一面了。燕四,你别--”
龙头刚说到这儿,燕四小姐霍然转身,猛地张开嘴,却又闭上,很久后才语气阴森的说:“他是我儿子。”
“是,他是你儿子,可他更是一个牺牲品!”
龙头的语气,也严厉了起来:“非常有价值的一个牺牲品!从他出生那天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当年,要不是你跪在老人家面前苦苦哀求,你怎么可能会被允许,守着他过了十三年?燕四,你应该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答应老人家。”
燕四小姐紧紧咬了下生疼的嘴唇,身子晃了晃,没有说话。
“那时候,我们的人选是陈婉约,可你却主动请缨--我知道,那时候是你们燕家最困难的时候,你们要想走出困境,势必得有人牺牲。是你选择了你的命运,心甘情愿的。”
龙头冷笑:“哼哼,可就在方圆出生后,你就反悔了,你就去哀求老人家。”
龙头这些话,就像一把大铁锤,狠狠捶打在燕四的身上,使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抬手扶住了一棵树,低低的哭泣了起来,精致的脸,贴在树干上。
“你比陈婉约,要幸福太多。”
龙头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最起码,你还能抚养你儿子十三年,哪怕你一点都不爱方天明。可陈婉约呢?她的亲生女儿呢?她始终被蒙在鼓里不说,还被你儿子--燕四,你是得仔细想想陈婉约了,那样你就不会痛苦了。”
说完这些,龙头转身抬腿下山,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用力。
“龙头!”
就在龙头越来越瘦削的背影,即将消失在燕四的视线中时,她喊住了他。
龙头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想问问你,你想到可怜的陈婉约时,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午夜梦回时,你会不会像我这个软弱的女人那样哭泣,发疯,捶打着胸口骂自己不是人?”
燕四快步向前走了几步,边说边走。
“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龙头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样沉稳,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可是,他的身子为什么在发抖?
就像风吹过的树叶。
“哈,哈哈!”
燕四笑了,那么的放纵。
笑声惊起树上的一双夜鸟,扑楞着翅膀箭一般的,扎向了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