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不说,铁辽也不敢问,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小心翼翼的把他抄在了臂弯中。
老人的身子很轻,好像眨眼间的工夫,就变成了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
却又仿佛比泰山还要重,重到铁辽得提起全部的精神,才能迈动沉重的步伐。
他想看看天空。
在临死之前,再看看头顶那片熟悉的天空。
任何人,都没理由拒绝一个老人最后的要求。
当铁辽抱着龙头走出房门时,秦摘花已经在躺椅上铺上了厚厚的被褥,这样就能让他感觉舒服一些。
舒服的看看天空。
龙头望着天空,那双混浊的老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贪婪,还有不舍,张大嘴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口气带去那个世界,慢慢的享用。
有低低的哭泣声传来。
铁辽回头看去,就看到夜搜魂已经双膝跪倒在了地上。
燕四道长站在她身边,缓缓弯腰行礼。
“我不喜欢有人哭。”
龙头喃喃的说。
他说,他不喜欢哭。
可他的老眼内,为什么会攸地浮上干涩的水雾?
“你们--能不能,先出去?”
铁辽用力攥紧了双拳,低头盯着地面,哑声问道。
他没说谁……可除了燕四道长跟夜搜魂外,还能有谁?
女人,不管是多么坚强的女人,在生离死别面前,总是会这样的脆弱不堪。
“无量天尊。”
燕四道长低低的喧了一声道号,弯腰搀起了夜搜魂,快步走出了院子。
她也看到了龙头老眼中混浊的泪光,对他的恨意在这一刻,蓦然消散,实在不忍心打搅这个老人安静的离开,这才果断拽着夜搜魂离开了。
“她--还没有来吗?”
龙头始终盯着星空,喃喃的说:“我,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今晚星光灿烂,少有的好天气,夜空就像一面墨蓝色的镜子,透着来自恒古的神秘,更像有听不到的声音,在低低呼唤老人离开。
他在坚持。
因为他在等那个人。
刚才在屋子里时,铁辽也听到院门口有人说话,知道可能又有人来了,却没想到会是老人苦苦等待的人。
那个‘他’会是谁呢?
铁辽,秦摘花都看向了院门口:本来站在门口的陈断玉,已经不见了。
铁辽腮帮子用力鼓了几下,再看向龙头时,发现他双眼瞳孔有呆滞的现象,心中一揪,嘎声说道:“我还有个问题!”
铁辽这时候忽然说有个问题,就是想把肯定开始向黑暗中滑落的老人‘拽’回来,希望能挺到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果然,龙头眼珠动了下,却依旧没有离开夜空,轻声问:“什么,问题?”
龙头的反应,让铁辽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如果方圆没死的话,我们又该怎么办?”
“方圆没死--的话?”
龙头那具即将失去生命的身子,触电般的猛地一震。
自从他预感到自己很快不仅久于人世后,就反复思索该怎么对付那些邪恶,深思熟虑后才最终决定,把重权交给了郭易秦。
但他从没有想过,方圆如果没死的话,会怎么样。
谁,会去考虑一个‘如果’呢?
可‘如果’的事情一旦发生了,龙头却把大权交给了郭易秦--那么,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濒死的龙头忽然发现,他竟然忽略了一个最最关键的问题:尽管,这个问题得建立在‘如果’上。
“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你没必要为此合不上眼,更没必要把这个愚蠢的问题带到阴间去,折磨自己。”
就在龙头嘴唇剧烈哆嗦起来时,一个异常空灵却又带着淡淡媚意的女人声音,从院门口那边传来。
铁辽俩人霍然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全身上下都被黑色衣服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
龙头等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没想到却是个女人。
铁辽低头想轻声问问老人,这是不是他等的人时,就看到他眼神再次亮了起来。
女人的到来,再次激发了他即将消失的生命力,连带他说话的声音,都无比的镇定:“你们,都出去吧。把门关好,退出三十米之外。”
关上门,还得退出三十米之外,这是不想铁辽他们听到他跟女人说些什么了。
铁辽俩人当然不会违抗,低低答应了一声,快步走向了门口。
在经过那个女人身边时,俩人都嗅到了一种淡淡的冷香,就像唯有在午夜才会盛开的昙花那样。
“能不能摘下你脸上的纱巾,让我最后一次看看你的模样?”
铁辽在关上大门时,听龙头向那个女人提出了这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