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方圆的脑子一点也不乱。
相反还很平静。
任何东西太过平静了,就会变成静止的呆板,思维也是如此,凝固了的河水那样,风吹过时不会起丝毫的波澜。
他整个人都明明已经呆板了,思维也停止的运转,但陈婉约那些话,为什么还放录音一般,在他耳边不断的会想,赶都赶不走呢?
原来他当前的呆板,只是拒绝那些骇人消息的防火墙,无论表面上有多么的平静,实则内心深处却暗流般的汹涌。
陈婉约,他母亲原来只是潘龙语选中的两枚棋子。
她们俩人的存在,仅仅是给两位男主角(方天明,夏天问)生儿育女,至于她们随后会遭遇哪些不公正的命运,潘龙语(也许还有别人)并没有给她们设定,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严格的说起来,无论是方天明,还是夏天问,都不是绝对主角,他们只能算是开启某人时代的先遣者,潘龙语那盘无法琢磨的乱局中,方圆才是唯一的重点。
任何的故事里,都只能有一个主角,所有人做的任何事,都只能围绕这个主角来进行,编织,延续,提供主角成长的挫折,最终变为最强大。
方圆很幸运,成了这个无比荒唐故事中的绝对主角--既然是绝对主角,无论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不管是做错,还是做对,那些人都只能围绕着他转。
陈婉约诅咒毁掉她一生的始作俑者潘龙语,在方圆看来这是应该的:任何人,都没权利把悲惨的命运,强加在一个女人身上,哪怕是以上苍的名誉。
陈婉约诅咒燕颖颖,说她所在的豪门贵胄,只是一群表面光鲜实则内里肮脏无比的垃圾,方圆也不会反对,最多也就是在听别人骂他老娘时,心里会感觉不舒服罢了。
如果陈婉约只是说出这些,方圆在生会儿闷气,淋着雨对着森林大吼几嗓子后,很快就会没事的,还是会履行他要保护女人的诺言,睁大眼睛瞅瞅,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能在他眼皮子低下,夺走女人的性命。
但陈婉约万万不该说出,燕颖颖是燕春来的亲堂姐。
尽管,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方圆早晚都会知道,被他在床上给教训的好像荡、妇那样的叶明媚,原来是他的舅妈,他们俩人曾经当着燕春来的面,做那种--可是,她非得现在说出来吗?
为什么,就不给方圆一些消化这些真相的缓冲时间呢?
陈婉约做的最最错误的一点,就是不该在说出这些话时,语气里带有太明显的报复、幸灾乐祸意思。
这能让方圆清晰感受到,她忍这个秘密忍得有多辛苦,其实早就想告诉他‘喂,你跟你舅妈乱了啊,这下可把燕家的脸给丢大了’,来享受、欣赏方圆震惊到发呆的可怜样,来安抚她那颗受伤太严重的心了。
好吧,既然燕颖颖当初夺走了陈婉约的幸福,谁也没权利来阻止她的疯狂报复,就连方圆也得为他过去的某些荒唐行为,付出无法估计的代价(不仅仅只有‘父债子还’这一说,当儿子的同样有义务为母亲欠下的债买单),那么就这样吧。
方圆没有任何理由,在犯下致命性的大错时,羞恼成怒的杀陈婉约灭口。
她已经够可怜了。
只要是个真正的男人,就不会再去欺负这么可怜的女人,所以方圆只能选择避开她。
夜空中最后一丝云彩,也被暖暖的南风吹走,月亮好像半截盘子那样飘在天上时,方圆的衣服干了。
进了水的脑子,也干了。
幸好烟盒外面有锡纸,烟卷没有遇水,点燃后依旧能吸到纯正的烟草味。
袅袅腾起的青烟,把方圆的脸笼罩了起来,看上去有些模糊,眼睛却很亮。
人的眼睛亮晶晶时,就证明他当前的心情还不错。
方圆的心情就是不错,大半夜的时间里,他已经想开了:母亲出身京华燕家,叶明媚其实是他的舅妈,俩人发生那种关系就是违反了人伦,注定会被所有正派人士所不齿--但那又怎么样?
陈婉约是潘龙语乱局中一枚用过后就不再关注的弃子,那么以前的方圆,同样是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棋子,这也表示他过去所做的任何事,都是按照棋手的意愿来做的,跟他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
陈婉约以为,她在说出那个真相后,会让蓦然明白自己已经违反人伦的方圆痛苦,间接来报复把她推进火坑的燕颖颖,那又怎么样?
满足她也就是了,这本来就是棋子所担负的使命。
仅仅是棋子才不反对的使命!
方圆,不是谁的棋子!
最起码,从现在开始,他已经不是了。
他就是方圆,没有亲爹方天明没有亲妈燕颖颖、一个无父无母、天地不收的独行者。
他,来自那个未知的平行世界,有着跟这个世界上的方圆同样的相貌、脾性,思想,可却又是一个单独的存在。
漠北北没有说错,原来的我,早在两年前的北朝地下古城内,就已经完成了我存在的使命。
现在的我,只是个从那个未知世界来的、借助原来的我的躯壳,却不曾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有着任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