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是华夏人最看重的传统节日之一。
夏小韵记得很清楚,在她儿时、少女时代,不管父亲有多么忙,都会在这一天回到家里,与她们母女共度中秋佳节。
那个时代无忧无虑的夏小韵,被允许破例喝一小杯葡萄酒后,就会在父母用筷子、手掌的节奏陪伴下,像一个精灵那样,在明月下翩翩起舞,还会唱一首明月几时有。
毫无疑问,那段岁月是夏小韵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尽管夏天问夫妻,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可她仍然迫切的希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在那个时代,不要亲生的父母,甚至也可以没有方圆,那么自然也就没有老天爷赋予她的所谓特殊使命了。
她只想像绝大多数富家女那样,平安的长大,接替父亲的班执掌神通快递集团,找个能够一发脾气就会陪着笑脸说好话的丈夫,再生一双可爱的小儿女。
周末时,会像奴役牛马那样,驱使丈夫开车载着一家人去野外郊游,哪怕晚上回家后,再任由他施展男人方式的报复--来满足他的大男子主义。
那才是她所希望的生活。
那样的生活,虽说平淡了些,可也是最幸福,最真实的。
只是,她命中注定不会那样平淡幸福一生的,只会按照命运的安排,来接受那些无法承受的痛苦,一桩接着一桩的,无论是亲情上的,还是爱情上的。
她其实还是很惊讶自己的承受能力的,在遭遇那么多沉痛、不甘的打击后,仍然能像正常人那样站在车前,昂首望着夜空,低声吟诵那句流传千古的诗词:“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夏小韵现在不是站在海边,而是站在方家胡同门口。
今年的中秋节夜晚也没有明月,只有牛毛细雨,带着丝丝深秋的凉意,从黑漆漆的天空落下,撒在她的脸上,就像苍穹的手。
这个中秋节没有月亮。
不过这并不影响幸福的人们,共庆佳节的好心情,河对面的几家酒店门前,都停满了车子,距离老远就能听到有爽朗的男人小声、孩子的欢快的叫声。
方圆他们,也肯定在梨花山上‘举杯邀明月’了吧?
有燕影,秦大川兄妹(秦大川已经出院了)、格林德,还有毛驴,大家伙都齐聚一堂,欢声笑语不断,眉宇间都充满了幸福,但却没有谁想到她。
想到她夏小韵,就在这个合家团圆的晚上,要远离生她养她的唐王,踏上前途未卜的旅程。
想到那个男人,夏小韵心里泛起了一阵阵的酸水。
酸水又变成了泪水,从眼角顺着脸庞滑落,与雨水混为一体。
方圆,祝你以后年年有今夕吧。
夏小韵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转过了身。
劳拉就站在她背后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把伞,却没有撑开,就默默的望着她。
“劳拉,我要走了。记住,在我没有主动给他打电话之前,不要告诉他,我已经走了。”
夏小韵走到劳拉面前,伸开双手笑道:“别难过,你该知道我们国家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叫--”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劳拉扔掉雨伞,也展开双手与夏小韵用力拥抱了下。
“对。恩爱夫妻都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说法,更何况咱们只是好姐妹呢?无论怎么样,总有一天咱们都得分手的。”
夏小韵拍了拍劳拉的肩膀,说:“听我的话,找个男人来陪吧,一个人熬夜的滋味,是很难受的。”
劳拉笑了下,没说话。
“行,走了。”
夏小韵重重吐出一口气,转身快步跳上车子,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再也不看劳拉一眼,却像脱力了那样倚在靠背上,低声对开车的郭易秦说:“可以走了。”
滴,滴滴。
郭易秦没走,只是按了下喇叭。
“怎么了?”
夏小韵睁开眼向前看去,才发现劳拉就站在车前灯管内,张开了双手。
她知道,劳拉这是最后一次的哀求她,能一起去。
“开过去。”
夏小韵声音有些哽咽,轻声说道。
郭易秦脚下稍稍踩了下油门,车子缓缓前行。
车头即将碰到劳拉的衣服时,她终于闪开了。
郭易秦马上就提起了车速,呼的一声向前窜去。
“夏总!”
劳拉的叫声,从车窗外穿了进来。
夏小韵回头,就看到劳拉快步追了上来。
不用她再说什么,郭易秦就再次加了下油门,车子很快就驶过小桥,迅速右转沿着顺河路向前南疾驰。
劳拉追到了小桥的最高处,停住了脚步,双手捂着脸,慢慢蹲了下来。
泪水,从夏小韵脸颊上滴落时,郭易秦说话了:“你们的关系很好。”
“在我最困难时,都是她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夏小韵没有擦泪,任由泪水像断了线的竹子那样,噼里啪啦的砸落在胸前,她自己却尽量蜷缩在座椅角落里,哽咽的说道:“她已经不再是我单纯的保镖,而是我的姐妹,我的亲人。本来,她就不属于这个国家--诚然,是我为她提供了还算可以的物质生活,但她所做的,却足足对得起我。现在我走了,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异国他乡--以后,以后,本来就不爱说话的她,闷了时,该去找谁说话?”
郭易秦听夏小韵说完后,才轻声说:“所以,就算是为了劳拉,你也得活着回来。”
“那可不一定,也许我妈给我安排的生活,让我乐不思蜀呢?”
夏小韵轻轻吸了下鼻子,抬头看着他问道:“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