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大家都不吭声了,杨云仙恼怒起来:“说的什么亏欠,当年元娘也只是襁褓婴孩,无意被抱错,这怪得了谁?”
她连珠炮般:“再说了,人死为大,你们这些人,从前也曾与元娘亲亲热热,如今人去了,我为她抱怨一声江琬凉薄,这有错吗?再怎样,她们也有姐妹名分呢!”
这歪理就很难解。
但杨云仙有一句话却说得令人无法反驳,那就是:人死为大。
古人重视身后事,尊重亡魂,同情逝者,这是古礼,也是修养。
一句“人死为大”曾掩盖过多少糊涂账?
江琬顿时不再按捺,推了门先轻笑一声:“如此说来,照杨家娘子的意思,我是否还应当为这个名分上的姐妹守孝几年,如此方才算得上不凉薄,有情义?”
门被推开,吱呀一声。
江琬缓步而入,扫视全场,她记下了方才帮自己发声的人,这时脸上微微露出笑。
正站在座位后方言之凿凿的杨云仙一下子噤了声,也不知怎么,被江琬这一扫视,她就冷不丁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江琬上回将她从座位上拎出来的羞辱,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呢,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抹黑江琬。
可真等见到江琬本人,杨云仙本来高昂的心气却又在瞬间怯了。
想起清平伯来杨家退亲时的坚决,想起这几日家中的诡异气氛,杨云仙心间微微颤抖,只咬牙硬撑道:“你不要模糊重点,我的意思是,元娘死了,你一点都不伤心,你……”
她强提一口气说出来:“你还有心情来国子监读书,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江琬的良心还真不痛。
她只觉得杨云仙的歪理可笑之极,但她也明白,江元芷死得蹊跷,这必然在舆论中造成一波余震。
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就算江琬不在乎世人言论,但也没必要非得任由自己的名声被人糟践。
人要真被贴上无情凉薄的标签,在这个世情社会中,不说寸步难行,也必然处处受制。
但江琬也不正面反驳杨云仙说自己到底伤不伤心的事,她只说:“读书是大礼,为小情而置大礼于不顾,此为不义。”
她之前故意听着众人讨论而不急于现身,就是想一次把话说全,解决这个问题。
因此又道:“我与江元芷虽有姐妹名分,但我还有嫡亲父母与兄长在上,我若为她哀毁过度,又置我其余亲人于何地?此为不伦。”
“我身体发肤受于父母,血脉亲缘来于江氏。江元芷虽也姓江,却并非我关西江氏之江。我若为她弃绝学业,终日伤心,岂非雀为鸠伤?又置我江氏一族列祖列宗于何地?”
最后又扫过杨云仙一眼,淡淡道:“诽谤是罪,还望杨家娘子自重。”
杨云仙后退一步,砰一下跌坐在座位后,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再说不出话来。
啪啪啪!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掌声,就有一道沉肃的声音难得带了笑道:“说得好!读书是大礼,江琬,你懂得读书之根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