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羡是个一诺千金的人, 只要二人达成承诺共识,她就会履行一生。
但一生二字的分量太重,云安是否愿意女扮男装一辈子?若是不愿意,自己该如何做?怎样才能将恢复了女儿身的云安,堂堂正正地留在身边?
还有她们二人之间的婚事以及后续所要面临的所有问题。
林不羡觉得:既然是自己相邀,这些都是自己应该负责的。
其实,她很希望刚才云安能点头,给自己一个安置后续的名分
不过云安并没有回答,林不羡便不再追问,想着:此时自己身边四面楚歌,从前自己认为的倚仗,到头来却都不是自己的。
这样的自己,如何保护的了云安呢?的确是草率了些,不如再等等吧,等到自己羽翼渐丰,小林府初步成型,再和云安去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想通这里,林不羡不再纠结,主动转移了话题对云安说:你不是好奇我和三从兄之间的暗语么?
嗯,是什么?
还记得你上次说的那个股份回购的事情吗?
当然。
其实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仔细思考了一番,我觉得你的眼光很有远见,先祖们如此设立家规无疑是想促成家族团结,用股份把整个家族都拴在一起,这样就算有朝一日宗家不成器了,分家里总能挑出几个优秀的支撑这个家族。但时过境迁,老规矩弊端初现,我这一代还好,再传两代,出五服的亲戚会越来越多,宗家手中的股份不够,处处被掣肘。不如从我开始,收归股份原本我打算就定在这次祭祖之后,但只有我一个人是不够的,我便想到了三从兄。一来是家族人人都知道三从兄与我素来不睦,二来,三从兄在同辈中的人缘很好,若是连一向和我唱反调的三从兄都没有异议,定能打消半数人的猜忌,到时候我再许以较高的价钱相定能促成。即便有极少数人不参与,只要大股权回拢,也是不怕的。为此我和三从兄达成了约定,许给他同等,可能更多的财富。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林不彧对我的态度都变好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局势不明,我也不想做与人做嫁衣的事情了。而且父亲现在对我们母女万般防备,他只要稍加思索就能看穿我的本意,到时候只会令我更被动。
云安叹了一声,答道:我听别人说,你捐了一纲的岁入银子?那是多少?
十艘货船,或者二十辆马车,装满便是一纲,不单只收金银,奇珍异宝也可以。
难怪你爹会把你禁足了,明知道他对你不同往日,你又何必触这份霉头?
我也有我的考量林不羡看了云安一眼,话止于此。
云安虽不明深意,也没有再往下问,岁入银子现在成了她的一块心魔,一想到就会感到担忧。
见云安又有些不振,林不羡柔声道:天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不如歇吧。
好。
各自沐浴完毕,二人一同进入了梦乡。
云安又做噩梦了
林间到处都是尸体,有官兵的也有山贼的,鲜血如红梅洒在雪上,刺目惊心。
他们的死状很惨烈,死前的最后一个表情也仿佛被这寒天给冻住了似的,凝固在了脸上。
或惊恐,或不解、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样子。
伤口一击毙命,鲜血喷涌,迅速致死,快到痛苦还不曾替代脸上的惊愕,就气绝了。
寒风凛冽,打斗声惊走了林间本就少的可怜的鸟儿,这段不归路上就像只有云安一个活物似的
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就知道
啊!
云安从梦中惊醒,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坐在床上。
耳边响起林不羡担忧又心疼的声音:又做噩梦了?
外面基本还是黑的,只有很稀薄的一丝曙光淡化了夜幕,天还没亮。
云安转头看着林不羡,表情有些呆滞。
林不羡眼中满是愧疚和疼惜,抬起手拨开了贴在云安额间的碎发:让白大夫瞧瞧吧,开一副安神的方子,可好?
嗯。
时辰尚早,今天会很累,再休息一会儿吧。
嗯。
云安的乖巧愈发惹人心疼,林不羡很想知道路上发生了什么,却能看出云安在刻意回避这件事,便不忍再逼她。
林不羡相信:等到云安想说的时候,一定会第一个告诉自己。
亦溪。
我在。
你可以抱抱我吗?
好。
林不羡将三千青丝拢到脑后,往云安那边挪了半个身位,云安亦向这边凑了凑,正好林不羡抬手,云安便顺势拱到了林不羡的怀中。
林不羡搂着云安,略一垂眼就能看到云安右额处月牙形的伤痕,伤口已经完全结痂,呈红褐色,很醒目。
还疼么?林不羡问。
云安调整了一下身形,用最舒服的姿势依偎在林不羡的怀里,答道:早就不疼了。
再睡会儿吧,我怕你明日吃不消,我守着你,别怕。
你也睡会儿。
我不困了,你睡吧,听话。
嗯。
林不羡怀中的云安没有穿伪装,纤细的身材昭示了她的性别,林四小姐的目光再次划过云安额间的伤痕,她很难想象出到底是怎样的危险,能让身手超群的云安都受了伤,还让她落下了心病。
是不是也该派人暗中保护她呢?
云安这次睡的很踏实,虽然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林不羡叫醒了,可这次真的如林不羡说的那样,没有再做噩梦。
她们还保持着拥在一起时的那个姿势,云安的脸有些红,眨了眨眼,操着初醒特有的嗓音:你真没睡啊?
林不羡笑了笑,柔声道:可好眠?
嗯,很踏实。
林不羡从颈间解下一物,自然地系在了云安的脖子上:可能是它的功效,以后你便带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