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淟州作为一个已经开放了百年的对外通商港口,城中的百姓已经逐渐从常见的农耕经济中脱离出来,不再选择耕地而是靠海吃饭,所幸大海的物产丰富, 恩泽于淟州百姓,使得这里的百姓比一般地方的百姓更富有。
淟州的富有是整个燕国公认的,这里不同于洛城传统贸易的高度繁荣, 也不同于京城的天子脚下,淟州的富裕是大海的馈赠也是淟州百姓们共同努力的结果,可这些累积了百年的东西正在被一场战争所摧毁。
这个被记载到典籍里的富庶地方的百姓,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灾难和狼狈,云安回望着这些落难的百姓,他们之间大概只隔了五六步可云安却觉得,有人在自己和他们之间狠狠地划了一刀,伤口太深以至于鲜血还来不及涌出来。
云安的嘴唇翕动,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逼得她只发出两个模糊的音节。
云安活了这二十多年还从未接受过如此多的期盼,云安心里清楚:这些人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主心骨战火就在数十里外打响,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蔓延到这里,多久会蔓延到这里
铁蹄之下,这些人和这座云宅不过蝼蚁而已,云安看着这些人脑海里浮现出了他们如尘埃般消散在历史长河中的模样。
亦如蓝星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能被铭记的名字也不过那么几册书,而剩下的那些庞大基数更像尘埃,永远地零落在了过去。
云安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起来。
此时,此刻。
自己和他们还都是现在进行时,既然收容他们住在云宅之外,自己就有责任为他们提供庇护,或许自己的某个决定就能左右故事的结局。
周六!
是,老爷!周六快步跑到了云安身边。
你去宅子里找找,带几个人把咱们家里所有能防身的东西,棍子,菜刀,哨棒,门闩之类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分给大家伙。
是!
云安从桌上拿过自制的喇叭,对众人说道:乡亲们!天助自助者,求人不如求己。如果有人带了防身的家伙,都拿出来吧!一会儿,会有家丁给没带防身武器的乡亲们发一件家伙,可能不是很趁手,大家就先凑合着用。看这架势,内城里应该是又打起来,这回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城门全都被他们锁死了咱们现在是插翅难逃,那就勇敢面对吧,我和大家伙一起!
云安的话给这些人提升了些许士气,云安又把王氏兄弟叫了过来,继续对众人说道:至少这边暂时还是安全的,我带着人亲自去内城看看骑马去,骑马回,如果真有什么危难,就立刻回来告诉大家!
云老爷
这可使不得啊!
还是让我们去吧!
对啊,像云老爷这样的大善人,我们不能让他去送死!
云安有些感动,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伙安静,坚定地说道:我和我这两个护卫相处的久,配合默契。他们两兄弟身手也是一流的我虽无大才傍身,好在会骑马。云宅是我的家乡亲们都是我留下的客人,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去探路了,乡亲们请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在一片劝解声中,云安毅然决然地让王氏兄弟去牵马来。
云安则去取来了燧发枪,装了几个小竹筒的子弹,回到外面将子弹分给王氏兄弟,三人跨上马背。
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云安低下头,看着乡亲们真挚的表情,听着他们的劝解和挽留,只是微微一笑。
或许是受到的教育不同,或许是原生社会情况不同,做出这个决定以后,云安的心里踏实多了。
而且她还可以趁机调查一下码头的情况,这是她非去不可的第二个理由。
云安与王氏兄弟出发了,暂住在云宅外的百姓和云宅内所有的下人奔走出数十步送云安,直到目送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朝着那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内城赶去。
云安行在中间,王氏兄弟一左一右护着云安,二人皆单手拉着缰绳配合双足勾着马镫保持平衡,另一只手端着燧发枪做好了战斗准备。
王林对云安说道:爷,小人知道您的身手在我们哥俩之上,可战场不比别处一会儿您就在我俩中间,让我们保护你。
谢谢,你们俩也千万小心,万一冲散了就直接回家去等消息,不要乱跑,一个找一个容易出问题。
是!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内城,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没有想象中的混乱情况,或许是淟州百姓早已知道城门被锁死,无处可逃的缘故,亦或者是这些屋子也早都空了。
但云安知道:这夜一定没人睡得着
喊杀声愈发清楚,热浪随着夜风席卷而来,蕴藏着毁灭的气息,云安的坐骑还好王氏兄弟二人的坐骑频频发出嘶鸣,蹄子发沉,摇头晃脑不想往前。
云安见状一勒缰绳,说道:不能再往前了,咱们的马不是军马也没有受过训练,再冒然往前很可能会失去控制咱们找个隐蔽的地方先把马儿栓起来,摸到高处看看情况。
是!
云安和王氏兄弟找了一个僻静的胡同,把马儿栓到了别人家的仓房外,三人钻出胡同,贴着墙根继续往战火的中心赶去。
突然,王栎挡在了云安面前,王林警惕地看着前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云安从王栎身后绕出来,只见大概十几步开外的路口处躺着几具尸体,旁边还烧着什么飘来一股刺鼻的气味。
眼下三人走的这条小巷即将汇入主干路,看眼前这个场景双方交战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了。
过去看看。
三人走到尸体旁,王林差点没吐出来,云安也是眉头紧锁
那燃烧着的是一具尸体,已经全面碳化只能从形状上分辨出这是一个人的尸体,脚下的石板路已经被鲜血浸透,分不出是哪一方的血总之都融在了一起。
其中两具尸体穿着的衣服云安见过,正是那日在港口与自己对垒的官兵穿的,应该是丁观山将军的部下。
另外还有两人,一人趴在血泊里,一人仰面倒在地上肚子上插着一把匕首,脖子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伤口发白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满身,满脸死不瞑目。
云安死死地攥着拳头,却还是学着林母的样子低低颂了一声佛号。
这两个人的穿着不同于燕国官兵,应该是宁安王的人。
王栎蹲到那人身边,抬手在死者的眼皮上按了几下帮助他闭上了眼睛,借着火光观察片刻,叫道:爷,叛军是披麻戴孝来的,您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