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闻言眉头却微微皱了一下,仿佛有些不解。
心中却是了然了。
他大致明白他的执拗在祖父心中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了。
原来这便是在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去向祖父询问时,祖父依然不愿将真相告知的原因所在。
在祖父眼里,他的性情会让这件事情出现不安稳的变数——
祖父身为吴家家主,一直都习惯将一切牢牢握在手中,计划不容许被人打破,习惯将一切变数尽数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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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自幼便深知这一点,此时少年并未因此觉得愤怒,亦无不被信任的委屈,他只是平静地解释道:“祖父低看孙儿了,大局当前,孙儿不至于为了心中不平,而被蒙蔽双目。”
旋即,看着老人说道:“只是祖父口中的时机,孙儿无法苟同,若因惜力便旁观山河破碎为废墟,百姓受尽苦楚,无辜白骨堆积如山,试问到那时,意义又何在?当今皇帝既失德无用,为免局势至不可挽,便需要有人站出来及时止损——在孙儿眼中,于真正的乱世降临之前尚有止损的余地,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止损?你可知这二字的分量,又焉知自己是否能担得起?”定南王眸色愈深:“自古以来,更迭衰亡的局面一旦打开,乱世便是必经之路,又岂是单凭你我之力便可左右的——”
又道:“且时机未至,便贸然出兵,是同乱臣贼子无异!暂且养精蓄锐,静待皇帝和朝廷无力抵御,天下百姓深知当今皇帝昏聩无能之时,再出面平定局面,应时应势而上,于废墟之上重建礼法,是为名正言顺,民心所向,天命所归……相较之下,你愿见你父子二人白白担上谋逆家贼恶名、永留史书之上吗?”
吴恙一时未语。
天命所归的救世之人——
百姓感激涕零之余又如何能知,这救世之人,恰恰正是放任乱世横行者?
如此说来,竟只叫人觉得讽刺而荒谬。
少年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份坚持:“祖父所计深远,孙儿实不能及,恶名自是无人想背,但两相权衡之下,孙儿仍旧认为止损二字,值得一赌——”
若赌赢,便可免去一场生灵涂炭,甚至是数十年或者更长久的动乱。
做这些,其中用意本就无需天下百姓知晓清楚,他只要结果,哪怕担所谓恶名,也很值得。
“赌?”定南王不知何时已皱起了眉:“阿渊——你赌得起吗?”
“可祖父难道不是同样在赌吗。”少年眉宇间仿佛有着天生的孑然之气,而这股孑然之气恰有足够的见识与眼界作为支撑,叫他得以有着清醒独立的头脑,而从不盲从于任何人——
“祖父又焉能确定,后续之势便一定会如祖父所预料的那般?若说乱世是必经之路,那祖父又为何暗中行操纵局势之举?”
大到最初的岭州暴动,小到那名采花贼入京作乱——
还有安插眼线入紫星教,暗中助紫星教行事……
这些且是他察觉到的,而相较于看不到的角落里,他所知怕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听少年提起此事,定南王的眼神又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