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西四大蛊毒,便有一种叫做莲花蛊。因它死去的人身上常有一朵黑色的八瓣莲,每一朵都约铜钱大小。
齐墨面色没什么变化,继续道:有些人觉得蛊毒就是不好的东西,玄乎奇幻,让人时常摸不着头脑。可是他们却忘了,苗西深山浓瘴,有毒的蚊虫甚多,这些蛊做出来,最初便是治理这些蚊虫肆虐的问题的。最好的蛊,胜过宫廷中最毒的秘药,红鸩。
沈怀璧没动,静静道:你说了这么多,懂得这么详细,你从哪儿听闻的?
齐墨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了。
他说:因为我的母妃,是苗西的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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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故地重游
沈怀璧没说话,心绪有些飘忽。
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年,他和父亲回朝述职,在皇宫中迷路的时候遇见的年轻女人。
那个女子身上穿着极为普通的淡黄色宫装,头上扎着的也是规规矩矩的发髻。纯属于扔进有着三千佳丽的后宫就找不到的人,可沈怀璧却一眼认定了,她与其他人都不同。
因为淑妃的眼神是淡淡的,在急功近利物欲横流的皇宫里,就像一朵纯洁的莲花,在这肮脏腐朽的淤泥之中兀自娉婷地盛开,在中原的晚风中舒展着自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跑来寻他的宫人气喘吁吁地拽着沈怀璧的袖子,要带他走。
那是的沈怀璧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面皮子薄,怪罪那宫人动作太大,怕引了淑妃的注意。
可她已经朝这边看过来了。
你就是沈将军的儿子吧,真像他。
淑妃端详了他许久,这才轻轻出声,声调却有些怪异:我和你父亲,也算是许久不见了。怎么,今日回朝来述职吗?
沈怀璧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便被那宫人拉走。等到了角落里,他才悄悄对自己说:那是苗西的族女,也是我们陛下的淑妃她平日里神神叨叨的,公子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妙。
那抹淡淡的鹅黄色的剪影,便烙在沈怀璧内心深处,此时齐墨提起,他才知晓,那个苗西遗女,他是见过的。
可惜她红颜薄命,生下十一皇子后不过几年便去了。
齐墨面色坦然,倒是看不出有多么伤心。他只是道:母妃留下来了几本苗西的典籍,我只能通过那些苗西文字,模模糊糊的看懂大概意思。
那莲花蛊,可有药可解?沈怀璧轻轻蹙起眉尖,面色有些不好:若无药可解,这些人都撑不过京城拨发义医前往他们都会死的。
徐州司马不知何时也跟过来,悄没声息地蹲在他们旁边,细细端详那朵在尸体手腕上徐徐盛开的黑色莲花。
齐墨与沈怀璧都没太在意他,谁知,徐州司马突然惊叫出声:这朵莲花!我好像在哪里看过,它眼熟的很!
沈怀璧面色依然是淡淡的,像是没在意他嘴中这个信息一般,像没事儿人似的道:怎么了?司马大人可是想起了什么?
徐州司马面色也不太好,沉默半晌,像是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一般,凝重道:将军与殿下可知道,为何西北环水的城池这么多,却独独只有咱们徐州城丰庶富饶得很?
齐墨不想听他卖关子,单刀直入道:怎么?
将军见多识广,应当听过徐州的花满山庄。徐州司马缓缓道:
我也是知之甚少,也曾年少不知轻重,听从了三两好友的怂恿,去那里玩耍过几番。什么纸醉金迷都不必提起了,这么多年过去,我独独记得,花满地下山庄的正上方那片水田中,有一片莲花池。那里盛开的都是八瓣儿莲我敢说,整个徐州城那么大,只有这一片池子是开八瓣儿的莲花的。
八瓣莲又如何?难不成哪儿凑巧开了几朵八瓣的莲花,就要归罪于那个地方吧?沈怀璧声线平稳沉静,语调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微嘲。
齐墨面色却瞬间变了一下,认真道:将军,我们得去一下花满山庄了。八瓣莲是苗西的族花我怀疑这根本就不是瘟疫,这是蛊,苗西的蛊!源头就在花满山庄!
苗西已经灭族了。沈怀璧看着他跨上马,轻轻说:还有谁知道有莲花蛊呢?
徐州司马额角滴汗,刚要骑马与他们一通去,便被沈怀璧制止了:劳烦司马大人去禀告一声太守大人,我同殿下先行前往。
徐州司马张了张口,许久都说不出话,只能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不远处飞驰而去的两匹马。
上次他与沈怀璧来的时候,那一片农田虽然是地广人稀,但田园中还是有垂头劳动的农人。
如今蛊毒发作,全城闭门不出,现下是一个人也看不见了。
此时正是深秋季节,成熟的水稻低低垂着头等着农人将它收割,风一吹,一片绿色的浪便从高远的天际吹来,起伏着簌簌抖动金色的稻穗。
可是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一季的水稻,注定是收割不成了。
那间充当花满山庄入口的小茅屋仍在,一切都像是没有改变过。
他们穿过悠长黑暗的甬/道,步过盈漫着白色莹光的长廊。花满山庄里面没有人,连镶嵌在墙壁上的那些价值连城的数千颗夜明珠,也没有带走一颗,孤零零地陷在墙中,永无静止地照亮着这一方黑暗的地下山庄。
艳红的绡纱缠绕在栏杆上,就像西域女子面上蒙着的薄纱,引人迷离的遐思。只是如今这花满山庄已经是人去楼空,独独留下鬼影幢幢的魅影。
满月坊的大门已经合上,上次他和沈怀璧来的时候,那扇门是正正打开的,正巧让他们没有看见门背。
朱红色的门面似乎新上了红色的漆,显得崭新异常。
一朵硕大的,黑色的莲花,正徐徐盛开在红色的门上,像是用鲜血浸染的土壤中,盛开的一片有毒的恶骨。
齐墨刚要伸手去推门,沈怀璧便手疾眼快的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都说了,这蛊毒怕是从花满山庄出去的,那你还直接用手摸?是嫌活的日子太久了么?
齐墨缩手,表情讪讪:那用什么把它打开呀?
你那弹弓带在身上是当摆设用的吗?连一扇门都打不开,当时还逞强说,用弹弓就能保护好自己,真是蠢钝如猪。
沈怀璧开口不饶人的性子又回来了,留行鞭在他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搔着衣角,像是活着的一般。
齐墨摸出那把弹弓,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了几粒铁珠子。
齐墨拉开弹弓,鹿皮崩成的皮子拉到极限,在他眼前平齐。齐墨一松手,那三颗珠子便从将它们包裹的皮子中飞射而出,铿锒一声击中了那扇红得似血的门。
那些铁珠是沈怀璧从他的机驽上面拆下来送给他的,每一颗铁珠子都被烈火淬炼过,闪着黑银色的光。
沈怀璧常常用它来打天上飞的大雁,地上跑的走鸡,往往是一打一个准,黑珠子进去红珠子出来。
但今天,这些无往不胜的珠子好像受了挫,只是和那扇门轻轻碰了一下便落到地上。齐墨眼力好,看见那扇门不仅没有应声打开,就连一条小小的裂缝也没有。